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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豪宅前的耳光

    食堂的不锈钢餐桌被阳光晒得温热,苏晚晴刚扒了两口饭,手腕就被李梅攥住了。李梅的掌心带着洗餐具的湿气,力道重得有些发疼,将她往角落的空位拉了拉。“苏老师,这事我憋了一晚上,不能再瞒你。”李梅的声音压得极低,眼尾因激动而泛红,“昨天在恒隆广场的珠宝柜,我亲眼看见的——那个女人挑了条鸽子蛋大的钻石项链,周建明刷黑卡的时候,眼皮都没抬一下。柜员偷偷跟我说,那链子至少十五万。”

    “十五万”这三个字像钢针,扎得苏晚晴耳膜嗡嗡作响。她上周去买教案本,在文具店犹豫了十分钟,最终把二十块的精装笔记本换成了五块钱的简装本——就为了省下钱给周建明买他爱喝的明前龙井。

    食堂的热闹瞬间成了隔世的喧嚣。邻桌女生分享芋圆奶茶的娇笑、男老师争论球队输赢的高声、餐盘碰撞的脆响,全都揉成一团模糊的白噪音。唯有自己的心跳声在耳道里冲撞,“咚咚、咚咚”,每一下都砸在胸腔最软的地方,闷得她喘不过气。她的指尖掐进掌心,米粒嵌进指缝也浑然不觉,胸口像压着浸满冰水的棉絮,连吞咽都带着涩意。

    “晚晴,你不能再傻了。”李梅的指腹摩挲着她手背上的老茧——那是常年握粉笔、洗锅碗磨出来的,“你陪他从地摊小贩熬成公司老板,这钱里有你的半条命。我认识个专打离婚官司的律师,胜诉率九成,联系方式我给你存着。”

    李梅的温度从手背散去时,苏晚晴才缓缓抬头。眼尾红得像浸了胭脂,却没掉一滴泪——那些年等周建明深夜归家的寒夜,那些他说“忙事业”不回消息的清晨,眼泪早被风干成眼角的细纹。“我知道了,谢谢你李姐。”她的声音轻得像食堂顶棚的蛛丝,尾音却咬得极实,“我会好好想想的。”

    好好想想,怎么把这三十年喂了狗的青春,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下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张主任的办公桌上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苏晚晴递假条的手微颤,指尖的粉笔灰混着教案的油墨香,是她半辈子的印记。“家里有点事。”她尽量让语气平稳,转身离开教学楼时,脚步却越迈越快,像在逃离困住自己三十年的牢笼,又像在奔赴一场迟来的战役。

    出租车门“砰”地合上,隔绝了学校的预备铃。“去哪儿?”司机问。“观澜国际。”这四个字出口时,舌尖泛起铁锈般的苦。她第一次见这名字,是蹲在厨房修漏水的水管时——冰冷的水顺着袖口灌进棉袄,手机屏幕却跳出周建明搂着年轻女人的照片,配文“成功人士的幸福生活”,背景是她只在财经新闻里见过的豪宅区。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市中心的霓虹广告牌被成排的香樟树取代,拥堵的车流换成偶尔驶过的宾利。苏晚晴望着掠过的人工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周建明攥着她冻裂的手说:“晚晴,等我有钱了,就买带湖的房子,再也不让你挤出租屋。”那时他眼里的光,比现在的湖水还要亮。

    “到了。”司机的声音将她拽回现实。

    9.豪宅前的耳光

    观澜国际的大门像中世纪城堡的闸门,两名保安笔挺如松,智能门禁的蓝光在阳光下刺目。苏晚晴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衬衫,站在锃亮的大理石门岗前,像粒误入锦缎的尘埃。

    她望着里面的景象——红砖墙别墅配着落地玻璃窗,院子里的玫瑰开得张扬,复式公寓的阳台上,一个穿真丝长裙的女人正举着咖啡杯。那裙摆飘在风里的弧度,和她在周建明西装口袋里见过的丝巾一模一样——标签没拆,价格是她三个月的工资。

    风卷着樟树叶拂过脸颊,她忽然想起自己住的老小区:楼道永远堆着杂物,楼梯扶手锈得粘手,去年暴雨屋顶漏水,她半夜起来接水,塑料盆“滴答”声和这里喷泉的“哗哗”声,在脑子里搅成一团乱麻。

    三十年啊。她陪他在夜市摆地摊,冻得手脚生疮还笑着递热馒头;他创业失败喝得烂醉,她跪在地上拾掇碎酒瓶,手被划出血也不敢吭声;他说“要专注事业”,她不辞坚持工作的同时,还得平衡家里的家务,成了家里的免费保姆,把他的衬衫熨得没有一丝褶皱。她把青春、梦想都揉碎了喂给他的人生,以为能熬出个“我们的家”。

    可他的家在这里,有喷泉,有豪宅,有年轻的女主人,唯独没有她。

    胸口的闷痛突然加剧,像有只无形的手攥住心脏,越收越紧。就在她摸索手机准备联系律师时,一辆黑色奔驰朝大门驶来车。

    车窗降下,周建明穿着定制休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副驾驶上的女人正对着小镜子补口红,正红色唇膏涂得艳丽,赫然是他同学聚会上见过的“柳姐”——柳曼丽。当年她只当是同学情谊,如今才看清那眼神里的暧昧,早是昭然若揭。

    曼丽的目光像带着钩子,一下就勾住了不远处的苏晚晴,视线在她洗得发白、领口还沾着点油渍的棉布衬衫上慢悠悠扫过,那眼神轻蔑得像在打量一件廉价的旧物。下一秒,她嘴角就勾起一抹极具挑衅的笑,笑纹里都浸着得意,随即猛地搂住周建明的脖子,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苏晚晴听得一清二楚:“建明,你看我今天穿的这条裙子,是不是比上次那条香槟色的更衬我?下午陪我去恒隆逛街好不好?听说那家新到了几款限定款首饰。”

    周建明的宠溺几乎要从眼角眉梢溢出来,他伸手捏了捏柳曼丽的下巴,指尖划过她脸颊的动作温柔得能滴出水,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妻子煞白的脸:“我的曼丽穿什么都好看,别说是首饰,就是把整个专柜搬回来都成。”他说着,抬手替柳曼丽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目光胶着在她身上,从头到尾没往苏晚晴的方向瞥过一眼,仿佛她只是路边一块碍眼却不值当在意的石头。

    周建明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护着柳曼丽的头让她坐进奔驰车的副驾,自己则绕到驾驶座。车子启动时,柳曼丽特意摇下车窗,胳膊搭在窗沿上,手里的爱马仕铂金包晃得人眼晕。她冲苏晚晴扬了扬下巴,眼神里的炫耀像一根根细密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过来,每一根都带着淬过毒的得意。

    苏晚晴浑身冰冷,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桶腊月里的冰水,寒意从头顶一路往下钻,顺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冻得发僵。她下意识地扶住旁边的路灯杆,粗糙的水泥触感让她勉强维持着清醒,可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她看着周建明——这个她陪他从出租屋打拼到别墅,为他洗了三十年衣服、做了三十年饭,甚至在他创业失败时变卖了母亲留下的首饰帮他周转的男人,此刻正用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对待另一个女人。三十年婚姻,原来只是个天大的笑话。

    奔驰车的尾气在她脚边散开,带着昂贵的香水味,和她身上廉价洗衣粉的味道形成鲜明对比。她看着车子越开越远,最终消失在街角,眼泪终于忍不住砸了下来,砸在沾满灰尘的番茄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三十年,她省吃俭用,把最好的都留给丈夫和孩子;三十年,她放弃了自己的爱好,活成了别人口中“周太太”的附属品;三十年,她以为的相濡以沫、白头偕老,原来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过她的脚边,她扶着路灯杆,慢慢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里,压抑的哭声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舔舐着鲜血淋漓的伤口。

    她掏出手机,手指僵得按不准号码,反复几次才拨通儿子周宇航的电话。“宇航,晚上回家一趟,妈妈有话跟你说,很重要。”她的声音发颤,却异常坚定。她知道儿子的性子,这三个字足够让他立刻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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