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莱沃德走上前,确认了气息的消失,踢开了她手边的枪。
她撇了撇嘴,对着通讯器简单汇报:“外围清理一只。完毕。”
“撤!”琴酒压抑而紧绷的声音从通讯中传来,带着强行压制的痛楚与戾气。
“琴酒你受伤了?”弗莱沃德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丝异样。
她一边快速向预定汇合点移动,一边忍不住追问,语气里混杂着惊讶和一丝难以置信,“怎么回事?你该不会输了吧?这都能输?”
“赤井秀一没救成他妹妹?还是出了别的岔子?”
弗莱沃德的纳闷声不断从通讯里响起,琴酒戾气暴涨。
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矮子,身手和枪法都好的可怕。
再加上一个赤井秀一……要不是他用上了手雷,还真不一定能离开。
但输了就是输了。
他什么也没说,强忍着腿部的伤口,在夜色中穿行,快速远离战场。
几分钟后,三人陆续抵达汇合点。
伏特加看到琴酒腿上的伤,脸色一紧,连忙开门。
琴酒挥手制止了他的搀扶,自己坐进了车里。
科恩紧随其后,沉默地坐到另一边,开始检查自己那支被赤井一枪废掉瞄准镜的狙击步枪,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弗莱沃德看了下,坐进了副驾驶。
待人坐稳,车辆立刻驶入夜色。
琴酒拿出医疗箱,开始对伤口进行简易包扎。
包扎完,琴酒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中回放今晚发生的一切。
赤井秀一的行动顺,太顺了。
先是用人影虚晃一枪吸引注意,制造出动静,然后引诱狙击手移动暴露,废掉狙击点位。
当时还不明显,但现在复盘,莫名有一种布防已经被摸透了的感觉。
道路监控没有起到任何示警作用,甚至在潜入中完全避开了狙击手的监视。
那打坏遥控器一枪,也让他格外的在意。
遥控炸弹的触发机制种类不少,有单纯的发射信号指令,也有“遭到物理破坏即引爆”、“检测到信号消失即引爆”的诡雷设计。
开枪的人如何确定他手中遥控器是前者,而不是后两者?
是提前知道,还是只是单纯的爆炸前的豪赌?
这一次参与任务,知晓布防的只有五个人。
车里四个,再加一个朗姆。
是有内鬼,泄露了消息?还是赤井秀一已经厉害到了这种地步,能够在赶到后快速洞悉他所有布局?
如果是前者,会是谁?
如果是后者,他这个敌人越来越可怕了。
想到这里,他睁开眼来,眼中异常阴鸷。
设置这么多陷阱,结果就弄死了一个FBI的女探员!
这一次输的当真是彻底!
……
仓库内的枪声与爆炸声已然停歇,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赤井秀一背靠着一根柱子,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复,衣服上多了几处焦痕和破损,左臂的伤口不停渗血,隐隐作痛。
琴酒在最后一轮交火后借助爆炸撤离了,带着伤,但毫无疑问还活着。
真纯已经藏到了相对隐蔽的角落,脱离了直接危险。
赤井朝身上沾上来不少灰尘的母亲点头,如今已然安全,但一股更沉重的不安却攥紧了他的心脏。
朱蒂。卡梅隆。
外围怎么样了?
他按开耳麦,沙哑的声音带着紧绷:“朱蒂,卡梅隆,报告情况。”
耳麦里一片寂静,只有细微的电流杂音。
“朱蒂?卡梅隆?”
他提高音量,重复呼叫。
依旧没有回应。
一种冰冷的预感顺着脊椎爬升。
他看了一眼母亲和真纯,世良玛丽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对他点了点头。
赤井不再犹豫,忍着枪伤和身上多处的钝痛,迅速朝着之前朱蒂和卡梅隆负责的外围区域移动。
穿过仓库侧门的破洞,外面是更加黑暗的厂区。
他凭借记忆和之前通讯中提到的方位,朝着废弃办公楼的方向搜索。
然后,他看到了卡梅隆。
卡梅隆半靠在一堆废料旁,脸色在月光下惨白如纸,右手死死按着左肩下方,指缝间全是暗沉的血迹,呼吸粗重而艰难。
看到赤井出现,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赤井先生……”卡梅隆的声音虚弱,“朱蒂她……她在里面……”
他指向办公楼黑洞洞的楼梯,眼神里充满了痛苦、自责,还有未散的惊恐。
赤井的心猛地一沉。
他甚至没有先去扶卡梅隆,脚步已经先于意识迈向了那栋如同墓碑般矗立的废弃建筑。
每一步,身上的伤口都在抗议,但某种更冷硬的东西压过了疼痛。
楼道里弥漫着灰尘和……淡淡的铁锈味,鲜血在楼道中就像一条清晰的引导线。
赤井的瞳孔在黑暗中适应着,然后,他看到了。
在一个废弃的空旷房间中,月光从破损的窗户斜斜照入,勾勒出一个蜷缩在墙边的熟悉身影。
金色的短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凌乱地沾着灰尘,脸颊侧向一边,眼镜掉落在不远处,镜片碎裂。
她安静地靠在那里,像是累了,只是睡着了。
但赤井秀一见过太多死亡。他知道那不是睡眠。
他脚步停住了。
有那么几秒钟,时间仿佛凝固。
耳中只剩下自己血液流动的轰鸣,以及楼道外遥远的风声。
身上所有的伤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却又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变得模糊而不真实。
他缓缓走上前,单膝跪地。
没有立刻去探颈动脉,甚至没有碰触她。他只是看着。
看着朱蒂最后凝固的表情——没有太多的痛苦,甚至有一丝奇异的平静,只是眉头微微蹙着,仿佛还带着未尽的担忧。
“秀一,你也……务必小心。”
不久前,车内那句轻柔的、沉甸甸的叮嘱,在脑海中响起,清晰得刺痛耳膜。
他伸出手,指尖悬停了一瞬,最终轻轻落在她的颈侧。
皮肤已经失去温度,脉搏寂静无声。
赤井秀一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那双眼眸里所有激烈的情绪都沉入海底,表面只剩下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和比西伯利亚冻土更甚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