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龙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跪着的掌柜,顿时火冒三丈,指着他骂道:“哎呀,又是你这个王八东西!我们老爷白天不是跟你说了嘛,让你回家等着,好好反省,你竟然还敢半夜跑到这里来,给我们老爷添堵!你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活腻歪了,找死啊?信不信我现在就一刀结果了你,让你彻底解脱!”
关龙说着,就把自己的双手插在了腰间,眼神里满是杀气。
张虎也在一旁附和道:“就是!你这个黑心肝的东西,以前在镇上作威作福,欺负了多少好人,现在知道怕了?晚了!我们老爷宽宏大量,没当场收拾你,你还不知好歹,竟然敢找上门来,真是不知死活!”
秦淮仁看他们越闹越凶,生怕动静太大惊动了县衙里的其他人,连忙开口说道:“关龙,张虎,你们别着急,也别冲动。我啊,就是睡不着觉,出来透透气,乘乘凉。”
秦淮仁才说完,他看了一眼吓得瑟瑟发抖的掌柜,继续说道:“这个掌柜的,已经按照我说的,把自己的家财都散尽了,还给了那些被他坑过的乡亲们,也算是痛改前非了。他今天来,也是真心实意来负荆请罪的,既然他已经认错了,那咱们就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吧。让他们这两个臭货赶紧走吧,别在这里耽误事。”
谁知道,秦淮仁话音刚落,那个掌柜的反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说道:“老爷,您不能赶我走啊!我跟您说,我不走,我坚决不能走!我甘心,我心甘情愿给您当奴隶,给您当牛做马,伺候您一辈子!以后,我就是老爷您的奴仆,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打狗,我绝不骂鸡!求您千万别赶我走,就当是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关龙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给了掌柜的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这一巴掌力道十足,打得掌柜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也渗出了血丝。
关龙怒声骂道:“我呸!你个狗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你还想给我们老爷当奴仆?你也配?我们老爷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痴心妄想!”
掌柜的被打得头晕目眩,但还是不死心,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又舔着脸。
掌柜的把脸凑到秦淮仁跟前,苦苦哀求道:“老爷啊,您不能嫌弃小人啊!小人我知道自己一文不值,配不上给您当奴仆,但是我是真心实意想赎罪啊!我不要工钱,也不要您管我吃饭,我是白搭上来伺候老爷的,只求老爷能原谅我,让我留在您身边,给您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哪怕是让我去拉磨、干苦力,我也心甘情愿!您看这样子成不成啊?”
关龙见他还敢纠缠,顿时火更大了,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使劲往上拽,疼得掌柜的“嗷嗷”直叫。
关龙怒骂道:“混球!你还好意思说!你白给我们老爷当奴仆,我们老爷还得倒贴钱管你吃喝拉撒,给你找地方住,你以为我们老爷傻啊?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垃圾,连给我们老爷提鞋都不配!趁我还没彻底发火之前,赶紧滚蛋!再敢多说一句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张虎也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对着掌柜的呵斥道:“关龙,跟这个垃圾废话什么!这种臭虫,根本不配让老爷浪费口舌,交给我吧,我把他给打出去,省得脏了咱们县衙的地,碍了咱们老爷的眼!看我这么收拾他们。”
关龙立马附和道:“说得对!交给你了,赶紧把他给我打出去,不许他再踏进县衙半步!”
说完,张虎就挽起袖子,对着那个掌柜的和一直吓得瑟瑟发抖的店小二拳打脚踢起来。
他下手毫不留情,拳头和脚雨点般地落在两人身上,一边打一边呵斥:“滚!给我滚远点!以后再敢来,看我不打断你们的狗腿!”
掌柜的和店小二被打得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嘴里还不停地喊着:“老爷,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啊!就一次机会啊,老爷算是我们改过自新吧。”
关龙则站在秦淮仁身边,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拍着马屁说道:“老爷啊,您放心好了,有我和张虎在,保证不会让任何阿猫阿狗来打扰您。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面,回房间里面踏踏实实地去睡觉好了。这种臭虫,我保证他再也不敢来打扰您了!”
秦淮仁看着眼前这一幕,彻底无语了。
秦淮仁稍微皱了一下眉头,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哎,踏踏实实地睡,行吧,我回去踏踏实实地睡觉了啊!”
他心里真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倒不是因为掌柜的事情,而是真的被关龙和张虎这两个大活宝,还有那个傻不愣愣的掌柜给整得没脾气了,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本来好好的逃跑计划,就这么被打乱了,现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是走不成了。
关龙还以为秦淮仁是满意了,又对着他的背影说道:“对啊,老爷,您就和夫人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地睡觉吧!有我们在外面守着,保证万无一失!”
接着,他扭头看见了那个还愣在一旁,吓得脸色惨白的店小二,顿时又换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开始训斥:“你个呆子,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滚蛋!再不走,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
店小二被他一吼,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秦淮仁就像个木讷的行尸走肉一样,慢悠悠地往回走。
他的身后传来掌柜的和店小二渐行渐远的哀嚎声,还有关龙和张虎的训斥以及暴喝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秦淮仁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看来今天是真的走不成了,只能先留在县衙里,等明天再做打算了。
秦淮仁只能摇了摇头,无奈地推开了房间的门,回到了陈盈和张景涛身边,准备跟他们说一下外面的情况,再商量商量后续的计划。
秦淮仁看着眼前呆愣的张景涛和陈盈,嘴角却忍不住微微抽搐。
刚才那一幕还在脑海里反复回放,实在是窘迫到家了。
张景涛和陈盈两个人站在原地,看着秦淮仁垂头丧气、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耷拉着肩膀,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刚才他们躲在厢房里,听见外面有脚步声远去,还以为秦淮仁得手了,心里正暗暗庆幸,谁料没等高兴片刻,就看见秦淮仁灰头土脸地走了回来。
两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也换上了一脸的垂头丧气,连眼神都黯淡了下来。
秦淮仁不用问也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从对面两个人耷拉的嘴角、紧锁的眉头和眼底的失望里,他一眼就读出来了,那是和自己一样的绝望与无助。
秦淮仁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对着他们两个人垂头丧气地说道:“哎,这个县衙就这么一点地方,你们都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吧!这下啊,哎呀,咱们是想跑也跑不了啦。”
秦淮仁一边说一边摊开双手,语气里满是挫败感,声音也带着几分沙哑,显然是刚才又急又怕,耗费了不少心神。
张景涛听完这话,气得脸颊微微发抖,嘴唇动了动,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此刻,他这个花甲的老人,心里又急又怒,既气衙役看得太紧,又气自己无能为力。
憋了半天,他也只能对着秦淮仁重重地哀叹一声,那声音里满是疲惫与绝望。
随后,他再也支撑不住似的,转过身,脚步沉重地躺回了熟睡的张岩松身边。
孩子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还不知道大人们正陷入绝境,这稚嫩的睡颜与眼前的困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秦淮仁一看老爹要撒手不管,连忙一把拉住了张景涛的胳膊,脸上挤出一副苦相,语气带着几分恳求地说道:“哎呀,我的老爹啊,你先别睡呢!你可不能就这么撂挑子啊。你给我们也出一个主意啊,再怎么说你也是三十年前的秀才呀,肚子里有墨水,见过的世面也比我们多,肯定能想到办法的。”
秦淮仁刚说,他又转头看向陈盈,对着她又说道:“平时家里的事情你也当半个家,心思比我们都细,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咱们一家人坐下来,一起来商量一下子吧,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说不定就能想出脱身的法子了。”
可张景涛此刻是真的没了心气,他挥了挥手,挣开秦淮仁的手,语气疲惫又决绝,一点也不给秦淮仁面子。
“算了,你们两口子商量吧,我实在是顶不住了。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提心吊胆的,脑子早就乱成一团浆糊了。反正我是没有办法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先睡觉了,不管你们了。”
说完,张景涛便回到了床上侧过身,背对着两人,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只是肩膀还在微微起伏,显然也并未真的放下心来。
眼看着自己的老父亲躺在儿子身边,一副要彻底摆烂的样子,秦淮仁跟陈盈对视了一下。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眼里都是同样的茫然与无助,面面相觑之后,都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愁眉不展地站在原地,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破局的办法。
他们夫妻两个手无寸铁,又带着个老人和孩子,想要凭空逃出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陈盈沉默了片刻,也带着浓浓的悲观情绪说道:“哎,还能怎么办啊?现在咱们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跑又跑不了,躲又躲不开,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也实在是熬不住了,先睡觉了。”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无力感,眼神也有些涣散,显然是被这连日来的变故和压力压得喘不过气。
说完,陈盈忍不住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眼角都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显然是累坏了。
这几天可算是这趟坏了白天干活又跟着提心吊胆,晚上也睡不踏实,神经一直紧绷着,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到了极限。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接着又说道:“这几天,我们真是心惊肉跳,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一会儿担心被人发现,一会儿又琢磨着怎么逃跑,人生真是大起大落,让人招架不住。好在刚才找了点吃的,我们也算是吃饱了,现在也该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了。等咱们睡够了,养足了力气,再说脱身的事情吧,现在就算想破脑袋,也未必能想出好办法。”
听着陈盈的话,秦淮仁心里更不是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