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盈小心叮嘱道:“千万别惊动了别人,要是被人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秦淮仁说着,轻轻拍了拍陈盈的肩膀,给足了安慰,然后蹑手蹑脚地朝着门口走去。
他走路的时候刻意放轻了脚步,脚后跟先落地,再慢慢放下前脚掌,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现在夜深人静的,稍微弄点动静出来,都有可能惊醒熟睡的人。
这个县衙不算大,布局也比较简单,不像繁华的汴京城那样,道路错综复杂,让人眼花缭乱。
秦淮仁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在走廊里小心翼翼地穿行着,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走廊两旁的房间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看来大部分人都已经睡熟了,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秦淮仁没用多少功夫,就摸到了后院。
后院里种着几棵老槐树,树枝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
秦淮仁四处看了看,很快就找到了那扇后门。
后门是用木头做的,看起来有些陈旧,好在这个陈旧的木门只是上了门栓,并没有落锁。他走到门边,轻轻拨开铜锁,然后慢慢推开了门。
就在门被推开一条缝隙的时候,秦淮仁突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身子不由得往后缩了缩,差点叫出声来。
只见后门外面的空地上,跪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白天欺负过他们的那个黑心掌柜!
此刻,他光着上身,露出黝黑粗糙的皮肤,背上背着一捆荆条,荆条的尖刺隐约可见,像是随时都会扎进他的肉里。
在他旁边,还跪着一个店小二,手里拿着一根厚厚的藤条,低着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白天的一幕已然是把他搞得心有余悸。
那掌柜的本来正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突然听到门轴转动的声音,抬头一看,正好对上秦淮仁的目光。
掌柜的顿时像是吓破了胆子一样,身体猛地一颤,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连忙磕头说道:“县、县令老爷!您出来了!小二,快,快拿藤条打我,打我啊!使劲打,让老爷解气,只要老爷能消气,怎么打都行!”
店小二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听到掌柜的催促,不敢有半分耽误,连忙举起手里的藤条,朝着掌柜的后背就招呼了过去。
“啪!”藤条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秦淮仁彻底蒙了,站在门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秦淮仁看着店小二一下又一下地抽打掌柜的,而掌柜的不仅不躲闪,反而还主动往前凑。
这下可把秦淮仁给整无语了,他的脸上满是急切的神色,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忙不迭地说道:“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你怎么还真打你们掌柜的?他背着荆条,你拿着藤条,难道……难道你们是想打我不成?”
秦淮仁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了退,眼神里满是警惕和泄气。
掌柜的一听这话,知道秦淮仁是误会了,连忙跪着往前凑了凑,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急切地说道:“不、不是的,大老爷,您误会了!我们绝对不敢打您啊!”
掌柜的正说着,还用自己的手指了指自己背上的荆条,又指了指店小二手里的藤条,跟秦淮仁解释道:“我光着上身,背着荆条,是来给您赔罪的!小二手里的藤条,那是用来打我的,是让我给您出气的啊!小二,快,再使劲点打,你要是再不打,我、我就没命了!”
那个愚蠢的掌柜说着,还故意挺了挺后背,让荆条的尖刺更深地抵住自己的皮肤,脸上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店小二愣了一下神,看了看掌柜的,又看了看秦淮仁,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听从掌柜的吩咐,再次举起藤条,对着掌柜的后背猛抽起来。
“啪啪啪!”一连串的抽打声响起,掌柜的后背很快就红了一片,隐隐有血丝渗了出来,但他硬是咬着牙,没吭一声,只是一个劲地催促店小二说道:“使劲点!再使劲点!让老爷解气!我被打死了不要紧,只要咱们老爷能原谅我这个狗眼不识泰山的奴才。”
秦淮仁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心里更加糊涂了。
秦淮仁皱着眉头,烦恼地说道:“哎呀,你们这到底是干什么啊?当着我的面,自己打自己,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小点声!这都半夜了,大家都在睡觉呢,你们这么大声,要是惊动了别人,怎么办?”
秦淮仁说着,快步上前,一把从店小二的手里抢过了藤条,扔到了一边,制止了他的抽打,然后,用自己的右手手指,指着眼前的两个憨货,一脸不悦。
掌柜得见秦淮仁制止了店小二,脸上露出一丝焦急的神色,连忙磕头说道:“老爷,您别拦着啊!我是真心实意来认错的,您看我背着荆条,还不明白吗?我这是来请罪的,学习前人,负荆请罪来了啊!”
掌柜的说着,又磕了一个头,额头重重地撞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再次表决心说道:“老爷啊,我已经按照您白天说的,把我这些年昧着良心黑来的钱,都一一返还给被我坑过的乡里乡亲了。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得罪了太多人,您要是想碾死我,那还不是跟碾死一只臭虫一样简单嘛!与其在家里等着您派人来抓我,等死,那我还不如主动上门请罪,让您好好出出气,就算是死,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秦淮仁听着掌柜的这番话,彻底无语了。
因为,秦淮仁本来是想带着家人从后门偷偷逃跑的,谁知道刚打开门,就碰到了这么个“丧门星”。
秦淮仁看着掌柜的额头已经磕得通红,后背也被打得血迹斑斑,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秦淮仁什么都想到了,可就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黑心掌柜竟然这么“有样学样”,还知道模仿战国时期赵国廉颇负荆请罪的典故,这一下子真是给秦淮仁整得哭笑不得。
秦淮仁此刻,本来就急着逃跑,现在被这么一耽搁,心里更加焦躁了。
眼看着秦淮仁脸上露出无奈和不开心的神色,那个掌柜的以为他还不肯原谅自己,连忙又开始不停地给秦淮仁磕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老爷,您就原谅我吧!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行了,别磕了!”
秦淮仁被他磕得头都大了,忍不住皱着眉说道:“我看见你,就来气,你说你干什么吃的,你这时候出现在我面前这是干什么呢?”
掌柜的闻言,停下了磕头的动作,慢慢抬起头,眼睛里满是哀求,看着秦淮仁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我都这样了,您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掌柜的稍微顿了顿,不等秦淮仁回答,又自顾自地说道:“没事,老爷,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您不肯原谅我也是应该的。我不是人,我不该那么嚣张跋扈,不该欺负您,更不该欺负您的老婆、孩子和老父亲。尤其是我做的那些畜生不如的事情,我竟然逼着老太爷和小少爷,像牲口一样给我拉磨,我真是该死啊!我罪该万死!”
他说着,又想往下磕头,被秦淮仁一把拦住了,只能无奈却又没办法。
就在这时,因为他们刚才的动静太大,后院偏房的烛火突然亮了起来,紧接着,传来了张虎粗犷的声音。
“哎呀,老爷,老爷啊!出什么事情了?怎么这么大动静?”
话音刚落,偏房的门就被猛地推开了,关龙和张虎衣衫不整地跑了出来,头发乱糟糟的,眼里还带着一丝睡意。
可是,当张虎和关龙他们两人,看到眼前的景象时,顿时大吃一惊,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