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依言将车停在路边树下。
周客推门下车,对司机道:“我要走走,你先回去。”
看着车辆驶远,周客并未立刻回到住处,而是转向一旁一条沿河的小径。
河水潺潺,柳枝低垂,午后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光影,环境清幽。
他走到一处无人的河湾栏杆旁,凭栏远眺,目光落在粼粼波光上,仿佛在欣赏景色。
就在这时——
【“哎呀呀!我的孩子!!”】小丑神那标志性的、尖细夸张又带着无限好奇的声音,如同终于憋不住了一般,猛然在他脑海深处炸开,【“刚才可真是……太刺激了!太精彩了!我都忍不住要站起来鼓掌了!可惜,我没有手!”】
祂的声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兴奋和后怕:【“我真的差点以为,你的小把戏要穿帮了!那个老顽固掏出那破盘子的时候,我连宣布你触发【小丑时刻】的台词都想好了!”】
小丑神的话语如同连珠炮,紧接着抛出了最大的困惑,那好奇心几乎要从周客脑子里钻出来:
【“但是!你赢了!你居然让那个空壳子,显化出了黑桃家的标记!告诉我,快告诉我!我明明看得清清楚楚!你最后什么手脚都没做!你没用你的那个小牌牌的能力去临时改东西,也没用那把凶巴巴的小剑去干扰,甚至没再用小电火花去捣乱!你就那么举着,像个最乖的宝宝等着检查!”】
祂的声调拔高,充满了探究的狂热:【“所以,我的孩子——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周客没有立刻回答小丑神连珠炮般的追问。
他依旧凭栏而立,目光悠远地看着河面,仿佛在等待什么。
【“等一会儿。”】他在意念中平静地回应。
【“等?等什么?!”】小丑神的好奇心简直要爆炸了,【“谜题都已经摆在眼前了,答案呢?我等着揭晓呢!难道你还要酝酿一下气氛?”】
【“等着,”】周客的意念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给你俩一块解释。”】
【“俩?谁?你还要给谁解释?”】小丑神更疑惑了,【“这里除了我和你,还有第三……】
祂的话音未落,一阵略显急促但很快被主人控制住的脚步声,从河畔小径的另一头传来,由远及近。
周客没有回头,似乎早已预料。
脚步声在周客身后不远处停下,传来一个努力平复着呼吸、却仍带着一丝紧绷的声音:
“周客阁下。”
是林登。
周客这才缓缓转过身。
林登站在几步之外,身上那身总管长袍的下摆沾了些尘土,额角也带着细微的汗珠,显然是一路快步寻来,甚至可能动用了某些方式才这么快找到周客的位置。
他脸上惯常的温文从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凝重、焦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感。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目光直视周客,声音低沉而诚恳:
“抱歉,是我的错。我未能提前调查周全,没料到吴老手里竟然还藏着构析仪这样的古物,更没算到他会在最后关头如此固执地使用它。”
“情报的疏漏,导致了计划的巨大风险,最后……最后竟逼得你不得不……”
他顿了顿,似乎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带着愧疚说道,“……将真正的怀表交了出去。这是我的失职,我没能履行好合作的职责。”
他抬起头,眼神认真:“之后,我会想办法弥补。关于内库环节,我会投入更多资源,确保……”
“林登大人,”周客打断了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不解,“你在说什么?弥补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明白。”
林登愣住了,看着周客那副仿佛真的不明所以的神情,一时间有些语塞。
他皱了皱眉,以为周客是在强撑或者不愿提及失败,便放缓语气,带着安抚意味解释道:“周客阁下,事已至此,我们之间无需隐瞒。”
“我知道,那个‘构析仪’,虽然简陋,但其检测王室印记的核心原理,与鉴收厅内的大型法阵是完全相同的。它直接感应印记本身,没有任何取巧或能量欺诈的余地。”
他回想着鉴收厅内那震撼的一幕,语气笃定:“我们都看到了,你当时手中的怀表,确确实实引发了王室印记共鸣,显化出了黑桃家徽。而且,怀表在你手中被吴老亲自接过,放入密匣,施加封印。整个过程,众目睽睽之下,你没有任何机会进行偷换。”
林登看着周客,眼神中带着理解,也有一丝探寻:“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最终还是将真正的怀表,交出去了。为了不让整个计划在最后一刻彻底崩盘,你做出了这个……艰难但必要的决定。”
“我理解,这不怪你,是我前期工作没做好,将你逼到了这个地步。我说要弥补,是指后续在内库环节,我们仍有机会……”
“别告诉我,”林登说到这里,自己忽然顿住了,一个极其荒诞但又莫名强烈的念头闪过脑海,让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还有反转?”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周客的脸,试图从那平静无波的表情下,捕捉到一丝一毫的异样。
周客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林登。
那眼神里没有失败者的沮丧,也没有强作镇定的勉强,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戏谑的、让林登心底发毛的平静,仿佛在欣赏对方自己一步步推导出某个惊人结论的过程。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河水的潺潺声和风吹柳叶的沙沙声。这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像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攥紧了林登的心脏。
然后,在林登几乎要窒息的注视下,周客动了。
他不再看林登,而是低下头,动作从容不迫,甚至带着一丝悠闲。
他将手探向了自己深色外套的内侧,探向那个靠近心脏位置、带有隔绝探测符文的特制口袋。
他的动作很慢,仿佛在故意延长这个过程。
林登的呼吸屏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他脑中呼啸,但他不敢确认,甚至不敢去想。
周客的手指在口袋内摸索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稳稳地,从中取出了一件东西。
那东西在午后阳光下,反射着温润而古老的银光。
表壳上的细微划痕清晰可见。
正是那枚——时间怀表!
真正的、本该被封入密匣、送往内库的时间怀表!
它就那样,安然无恙地、实实在在地,躺在周客的掌心,静静地反射着阳光。
“!!!”
林登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猛地倒退一步。
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极致的震惊与茫然。
他的嘴唇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地盯着周客手中的怀表,又猛地抬头看向周客的脸,然后再看回怀表……
如此反复,仿佛大脑已经完全无法处理眼前这亲眼所见的事实。
这……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