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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0章 幼稚的把戏!

    王山一身甲胄,疾步沿着营地里临时堆砌出来的土石城墙迈步而上。

    雪已经被踩得发硬,台阶边缘结着薄冰,他走得又急又重,每一步都带着金属撞击的闷响。

    很显然,沈蝶衣被他说动了。

    至少,被他说得心里起了疑,她只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由他出面去和李执衡接触。

    李执衡,现在也是怀疑对象之一。

    这个太监竟然真的回来了。

    王山喘着粗气,胸甲随呼吸一鼓一鼓。

    不论对方曾经是皇上的近侍,还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在小命面前,那都不值一文。

    他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让李执衡连半点翻身的余地都没有。

    逼迫其在城下缴械、下马。

    若是还能逼得对方忍不住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那就再好不过了,那是他求之不得的最好机会。

    王山登上城头,冷风迎面灌来,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他往前走了几步,手扶墙,往外一看。

    茫茫白雪之中,一匹黑马正沿着雪坡疾驰而来,马背上的人影笔直。

    哪怕隔着风雪,那道剪影他依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李执衡。

    王山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眼底嫉恨翻涌。

    城下,李执衡抬头,看见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兵影。

    每个人的铠甲上都带着新鲜的血痕,有的胳膊缠着布条,有的额头贴着草草包扎的纱布,脸色都带着疲惫和阴沉。

    连城头的旗帜,都少了几面。

    再联想到阴山谷中的埋伏,他不难推断出镇北军这一仗必然是大败而归,损失惨重。

    而这样的败仗,十有八九,出在情报上。

    “来者何人?”

    王山俯身探出半截身子,冷声一喝,语气里没有半点欢迎之意,反而像在质问一名陌生人。

    他刻意装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目光从李执衡身上掠过,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囚犯。

    “王千总,我活着回来了。”

    李执衡勒住缰绳,仰头而立,声音平稳,身形巍然不动。

    “我倒以为是谁。”

    王山冷笑一声,把语气拉得很长,

    “原来是李总管。”

    他环顾城头一圈,故意抬高声音道:“今日卯时起,大营戒严。

    还请李总管下马、缴械,将马背上的人卸下,自有士兵放你进城。”

    缴械?

    李执衡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残破甲片,又扫过城头上一张张冷漠或厌恶的脸,心里冷笑。

    在这边关前线,他若在城下卸甲,将武器扔掉,把俘虏交出去,还能有活路?

    这里可不是京城,更不是御前。

    这里是阴山,是死人堆。

    他想明白了。

    这群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他当自己人看。

    在他们眼里,他已是随时可以丢出去顶罪的弃子。

    “王千总,”

    他抬起头,目光微凝,

    “还记得三日前的赌约吗?”

    “看这架势,你是打算抵赖了?”

    城头上一瞬间安静了。

    王山脸上的神色“噌”地一变,被这话扎得心头一突,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是军国大事!”

    他咬牙挤出这句话,脸色铁青,

    “李总管在这里,跟我谈什么赌约?”

    他往后退了半步,抬手一挥,厉声道:

    “若想进城,只有这一条法子!”

    “缴械!”

    “下马!”

    城头上的士兵听令,纷纷举起弓弩。

    有人已经搭上了箭,弓弦拉得发紧,箭镞齐齐对准城下那一抹青色身影。

    李执衡看着一张张麻木的脸,突然觉得荒唐。

    他怒极反笑,嘴角泛起一丝冷意。

    王山见状,反而越发趾高气扬。

    “时间不多了,李总管。”

    他抬起右手,手掌在空中停了一瞬。

    几名弓手互相看了一眼,指节用力,弓弦绷得更满。

    正合王山心意。

    只要人死了,死无对证。

    只要李执衡死在城下,他王山就还有一线生机。

    诬陷别人的人,比谁都清楚对方有多冤。

    正因为心里明白,反而更急着先下手为强。

    “实话跟你说吧!”

    王山压低嗓音,却故意让城头周围的人也能听见,

    “将军怀疑你私通北蛮,将镇北军行踪暗中泄露。”

    “现在!”

    “我只给你三息的考虑时间。”

    “下马——缴械!”

    风越刮越大,吹得城头的旗帜猎猎作响,雪粒被卷成一团一团,在两人之间横冲直撞。

    “三——”

    “二!”

    李执衡抬头,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

    他在这一瞬间,把宋魁信上那几句关键信息又在心里过了一遍。

    “镇北军四日后丑时悍刀口出塞”

    “前锋王山领骑兵一千打头”

    “策反未成,但贪功好胜”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在了一起。

    他突然就明白了,王山为什么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一定是沈蝶衣沿着情报线继续往下查,查到了宋魁这个人。

    而宋魁的去向一旦说不清,道理上就要追到王山头上。

    王山身为前锋校尉,是最先接触斥候汇报的人,也是嫌疑最大的人。

    这种时候,他若不主动把人往外一推,不找个替罪羊出来,下一步就要轮到他自己上军府公案。

    那就不能怪他王山心黑,只能怪别人命不好了。

    城头上,王山的手高高举着,杀意掩都掩不住,眼里那股焦躁几乎要溢出来。

    李执衡忽然有点想笑。

    若是王山知道,李执衡手里恰好就握着一封能帮他洗清嫌疑的密信……

    到时候,他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这一想,他眼底的冷意反倒彻底沉了下来,唇角微微一挑。

    “王山,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吓唬我,不如先顾好自己吧。”

    “宋魁你找到了吗?”

    “就在这里玩施压这种幼稚的把戏?”

    王山一听见“宋魁”两个字,整个人猛地一僵,像有人在后脑勺敲了一下。

    脑子里一片空白。

    握着城垛的手指关节绷紧,铁甲在掌心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后背不知何时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他死死盯着城下的李执衡,喉结滚了滚,连呼吸都不自觉收紧了几分。

    怎么会?

    宋魁这个名字,怎么会从这个李执衡的嘴巴里说出来。

    他不能接受!

    一时间怒火冲昏了理智。

    王山恨不得李执衡现在就死在城下!

    “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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