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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雨夜归人

    食堂的不锈钢餐桌被阳光晒得温热,苏晚晴刚扒了两口饭,手腕就被李梅攥住了。李梅的掌心带着洗餐具的湿气,力道重得有些发疼,将她往角落的空位拉了拉。“苏老师,这事我憋了一晚上,不能再瞒你。”李梅的声音压得极低,眼尾因激动而泛红,“昨天在恒隆广场的珠宝柜,我亲眼看见的——那个女人挑了条鸽子蛋大的钻石项链,周建明刷黑卡的时候,眼皮都没抬一下。柜员偷偷跟我说,那链子至少十五万。”

    “十五万”这三个字像钢针,扎得苏晚晴耳膜嗡嗡作响。她上周去买教案本,在文具店犹豫了十分钟,最终把二十块的精装笔记本换成了五块钱的简装本——就为了省下钱给周建明买他爱喝的明前龙井。

    食堂的热闹瞬间成了隔世的喧嚣。邻桌女生分享芋圆奶茶的娇笑、男老师争论球队输赢的高声、餐盘碰撞的脆响,全都揉成一团模糊的白噪音。唯有自己的心跳声在耳道里冲撞,“咚咚、咚咚”,每一下都砸在胸腔最软的地方,闷得她喘不过气。她的指尖掐进掌心,米粒嵌进指缝也浑然不觉,胸口像压着浸满冰水的棉絮,连吞咽都带着涩意。

    “晚晴,你不能再傻了。”李梅的指腹摩挲着她手背上的老茧——那是常年握粉笔、洗锅碗磨出来的,“你陪他从地摊小贩熬成公司老板,这钱里有你的半条命。我认识个专打离婚官司的律师,胜诉率九成,联系方式我给你存着。”

    李梅的温度从手背散去时,苏晚晴才缓缓抬头。眼尾红得像浸了胭脂,却没掉一滴泪——那些年等周建明深夜归家的寒夜,那些他说“忙事业”不回消息的清晨,眼泪早被风干成眼角的细纹。“我知道了,谢谢你李姐。”她的声音轻得像食堂顶棚的蛛丝,尾音却咬得极实,“我会好好想想的。”

    好好想想,怎么把这三十年喂了狗的青春,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下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张主任的办公桌上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苏晚晴递假条的手微颤,指尖的粉笔灰混着教案的油墨香,是她半辈子的印记。“家里有点事。”她尽量让语气平稳,转身离开教学楼时,脚步却越迈越快,像在逃离困住自己三十年的牢笼,又像在奔赴一场迟来的战役。

    出租车门“砰”地合上,隔绝了学校的预备铃。“去哪儿?”司机问。“观澜国际。”这四个字出口时,舌尖泛起铁锈般的苦。她第一次见这名字,是蹲在厨房修漏水的水管时——冰冷的水顺着袖口灌进棉袄,手机屏幕却跳出周建明搂着年轻女人的照片,配文“成功人士的幸福生活”,背景是她只在财经新闻里见过的豪宅区。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市中心的霓虹广告牌被成排的香樟树取代,拥堵的车流换成偶尔驶过的宾利。苏晚晴望着掠过的人工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周建明攥着她冻裂的手说:“晚晴,等我有钱了,就买带湖的房子,再也不让你挤出租屋。”那时他眼里的光,比现在的湖水还要亮。

    “到了。”司机的声音将她拽回现实。

    9.豪宅前的耳光

    观澜国际的大门像中世纪城堡的闸门,两名保安笔挺如松,智能门禁的蓝光在阳光下刺目。苏晚晴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衬衫,站在锃亮的大理石门岗前,像粒误入锦缎的尘埃。

    她望着里面的景象——红砖墙别墅配着落地玻璃窗,院子里的玫瑰开得张扬,复式公寓的阳台上,一个穿真丝长裙的女人正举着咖啡杯。那裙摆飘在风里的弧度,和她在周建明西装口袋里见过的丝巾一模一样——标签没拆,价格是她三个月的工资。

    风卷着樟树叶拂过脸颊,她忽然想起自己住的老小区:楼道永远堆着杂物,楼梯扶手锈得粘手,去年暴雨屋顶漏水,她半夜起来接水,塑料盆“滴答”声和这里喷泉的“哗哗”声,在脑子里搅成一团乱麻。

    三十年啊。她陪他在夜市摆地摊,冻得手脚生疮还笑着递热馒头;他创业失败喝得烂醉,她跪在地上拾掇碎酒瓶,手被划出血也不敢吭声;他说“要专注事业”,她不辞坚持工作的同时,还得平衡家里的家务,成了家里的免费保姆,把他的衬衫熨得没有一丝褶皱。她把青春、梦想都揉碎了喂给他的人生,以为能熬出个“我们的家”。

    可他的家在这里,有喷泉,有豪宅,有年轻的女主人,唯独没有她。

    胸口的闷痛突然加剧,像有只无形的手攥住心脏,越收越紧。就在她摸索手机准备联系律师时,一辆黑色奔驰朝大门驶来车。

    车窗降下,周建明穿着定制休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副驾驶上的女人正对着小镜子补口红,正红色唇膏涂得艳丽,赫然是他同学聚会上见过的“柳姐”——柳曼丽。当年她只当是同学情谊,如今才看清那眼神里的暧昧,早是昭然若揭。

    曼丽的目光像带着钩子,一下就勾住了不远处的苏晚晴,视线在她洗得发白、领口还沾着点油渍的棉布衬衫上慢悠悠扫过,那眼神轻蔑得像在打量一件廉价的旧物。下一秒,她嘴角就勾起一抹极具挑衅的笑,笑纹里都浸着得意,随即猛地搂住周建明的脖子,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苏晚晴听得一清二楚:“建明,你看我今天穿的这条裙子,是不是比上次那条香槟色的更衬我?下午陪我去恒隆逛街好不好?听说那家新到了几款限定款首饰。”

    周建明的宠溺几乎要从眼角眉梢溢出来,他伸手捏了捏柳曼丽的下巴,指尖划过她脸颊的动作温柔得能滴出水,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妻子煞白的脸:“我的曼丽穿什么都好看,别说是首饰,就是把整个专柜搬回来都成。”他说着,抬手替柳曼丽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目光胶着在她身上,从头到尾没往苏晚晴的方向瞥过一眼,仿佛她只是路边一块碍眼却不值当在意的石头。

    周建明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护着柳曼丽的头让她坐进奔驰车的副驾,自己则绕到驾驶座。车子启动时,柳曼丽特意摇下车窗,胳膊搭在窗沿上,手里的爱马仕铂金包晃得人眼晕。她冲苏晚晴扬了扬下巴,眼神里的炫耀像一根根细密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过来,每一根都带着淬过毒的得意。

    苏晚晴浑身冰冷,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桶腊月里的冰水,寒意从头顶一路往下钻,顺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冻得发僵。她下意识地扶住旁边的路灯杆,粗糙的水泥触感让她勉强维持着清醒,可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她看着周建明——这个她陪他从出租屋打拼到别墅,为他洗了三十年衣服、做了三十年饭,甚至在他创业失败时变卖了母亲留下的首饰帮他周转的男人,此刻正用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对待另一个女人。三十年婚姻,原来只是个天大的笑话。

    奔驰车的尾气在她脚边散开,带着昂贵的香水味,和她身上廉价洗衣粉的味道形成鲜明对比。她看着车子越开越远,最终消失在街角,眼泪终于忍不住砸了下来,砸在沾满灰尘的番茄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三十年,她省吃俭用,把最好的都留给丈夫和孩子;三十年,她放弃了自己的爱好,活成了别人口中“周太太”的附属品;三十年,她以为的相濡以沫、白头偕老,原来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过她的脚边,她扶着路灯杆,慢慢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里,压抑的哭声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舔舐着鲜血淋漓的伤口。

    她掏出手机,手指僵得按不准号码,反复几次才拨通儿子周宇航的电话。“宇航,晚上回家一趟,妈妈有话跟你说,很重要。”她的声音发颤,却异常坚定。她知道儿子的性子,这三个字足够让他立刻赶回来。

    10.栀子花开时

    挂了电话,苏晚晴的手指还僵在屏幕上,指腹印着“结束通话”的按键痕迹。她缓缓抬头,铅灰色的乌云正从天边压过来,像被谁打翻的浓墨汁,在天际线晕开一片化不开的沉郁。路边的梧桐树被狂风扯得狂舞,枝桠乱颤,叶子“哗啦啦”地响,像是在预告一场倾盆大雨。她迎着风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钻进肺里,刺得胸腔一阵发疼,可这疼痛却让她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这场婚姻里的暴风雨躲了三十年,这一次,她不想再躲了,也没必要再躲了。“家庭完整”这四个字,是周建明套在她身上的枷锁,磨得她血肉模糊,如今枷锁碎了,她要为自己这三十年的青春和付出,讨回一个公道。

    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她下意识地侧过身,目光却被小区对面公交站旁的一抹雪白吸引。那是个卖栀子花的小摊,木架子上摆着几束扎好的花,摊主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大娘,蓝布围裙上沾着些泥土,手指粗糙却灵活,正用红麻绳细细地将栀子花扎成小束。白色的花瓣饱满得像要滴出水,顶端还沾着清晨的露珠,风一吹,干净又热烈的香气就飘了过来,驱散了周遭的浊气。老大娘抬眼看见她,笑着招手:“姑娘,来束栀子花吧?今早刚从园子里摘的,还带着劲儿呢,十块钱一束,香一周。”

    苏晚晴摸出钱包,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零钱——这是她这个月的生活费,周建明给的钱永远掐得刚好,够家用,却不够她为自己多花一分。她抽出十块钱递过去,老大娘把一束最饱满的栀子花塞到她手里,又多添了两朵松散的花苞:“姑娘看着脸色不好,闻闻这花香,心就亮堂了。”花瓣贴在掌心,柔软得像婴儿的皮肤,淡淡的香气顺着鼻腔钻进心里,空落落的地方竟真的被填进一丝暖意。她低头看着那洁白的花,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是这样干净明媚的模样,是柴米油盐和无爱的婚姻,磨掉了她眼里的光。可栀子花就算长在草丛里,也能开得热烈洁白,她为什么不能?就算生活烂成了泥,她也要像这栀子花一样,守住本心,洁白盛开,不沾一点世俗的尘埃。

    远处的公交车“叮铃”响了一声,是她常坐的那路。苏晚晴攥着栀子花上了车,投币时,花香还沾在指尖。她找了个靠窗的单人座坐下,将花放在腿上,柔软的花瓣贴着牛仔裤,香气一点点漫开来,驱散了她身上因淋雨前兆而泛起的寒气。刚坐稳,手机就“嗡嗡”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着“雨薇”两个字。她赶紧接起,女儿清脆又带着点疲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妈,我刚忙完一台手术,听同事说中考成绩这两天就该出了,你是不是又为学生的事忙得忘了吃饭?我这个周末轮休,正好回去看你,顺便跟你聊聊医院转正的事。”周雨薇是市医院的护士,刚入职两年,三班倒的工作让她忙得脚不沾地,上次回家还是三个月前。

    “雨薇,”苏晚晴的声音瞬间软了下来,刚才在观澜国际门口硬撑起来的坚硬外壳,在听到女儿声音的那一刻,彻底化作了软肋,“忙完就好,累不累?饭吃了吗?”“吃啦,食堂打的盒饭。”女儿笑着说。苏晚晴揉了揉眼角,压下翻涌的情绪:“周末回来,妈妈给你做好吃的。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我提前买好肋排腌上;还有可乐鸡翅,用你上次说的那个牌子的可乐做,保证外焦里嫩。”她没提周建明的事,也没说自己的委屈,女儿正处在事业关键期,她不能让这些糟心事分了女儿的心。

    挂了电话,积攒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砸在栀子花的花瓣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有懂事的儿子,有努力上进的女儿,有站在讲台上被学生需要的价值,还有李梅这样真心待她的朋友。周建明的背叛偷走了她的婚姻,却偷不走她的人生。就算失去了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她还有儿女绕膝,有热爱的事业,有一整个值得期待的世界。她用指腹轻轻擦去花瓣上的泪痕,花香混着泪水的微咸,竟生出一种别样的坚定——她要好好活着,活得比周建明和那个女人都好。

    窗外的雨终于憋不住了,先是一两滴试探着砸在车窗上,留下浅淡的圆印,很快就连成了细密的雨丝,“沙沙沙”地织成一张网,将街景晕染成模糊的色块。路边的梧桐叶被洗得发亮,行人慌忙撑起的伞,在雨幕里绽开一朵朵五颜六色的花。苏晚晴抬手,指尖轻轻触碰到冰凉的玻璃,雨丝在指尖下蜿蜒成线,她却忽然弯了弯嘴角——这雨下得好,像把那些年的委屈、隐忍都冲刷着,干干净净。雨过总会天晴,她心里明镜似的,就像此刻胸口的闷痛散了,剩下的全是清亮的决心。

    她低头摩挲着腿上栀子花的花瓣,香气混着雨的湿润漫上来,思路愈发清晰。明天一早,她要先去学校签完早读课的交接单,再顺道去周建明的公司——她记得他上周参加酒会穿的那套深灰色西装,脱下来时她特意熨过,左内袋里鼓囊囊的,他含糊说是“客户送的小礼物”,现在想来,分明是给柳曼丽准备的那个丝绒盒子。她要亲手把盒子拿回来,不是贪图里面的东西,而是要让周建明看看,他藏着掖着的背叛,早被她看得通透。

    摊牌的话她也在心里过了好几遍,不吵不闹,就坐在他那间摆满荣誉证书的办公室里,把朋友帮整理的流水、豪宅合同照片,还有刚才在观澜国际门口拍的奔驰车照片,一一摆在他面前。她要问清楚,这三十年的同甘共苦,在他眼里到底值多少;要问清楚,那些他说“加班”的夜晚,是不是都和柳曼丽耗在一起。然后,她会把拟好的离婚协议书放在最上面,财产分割、孩子的抚养权,一条条写得明明白白,容不得他含糊。这段早被蛀空的婚姻,该结束了,与其在空壳里耗死自己,不如早点抽身,给彼此一个了断。

    这些细碎的温暖像点点星光,在她被背叛的黑暗里亮了起来。她低头看着花瓣上的泪渍,忽然觉得那不是悲伤的痕迹,反倒像给这洁白的花添了几分韧性。就算失去这段早已蛀空的婚姻,又算得了什么?她有热爱的事业,有关心她的亲友,有能支撑自己站着走下去的底气——她的世界从来不是只围着周建明转,而是装着一整个饱满鲜活的人生。

    她要拿回属于自己的财产,那是她陪着周建明从无到有攒下的血汗钱;她要保住自己的房子,那是她和孩子们的家;她还要继续站在讲台上,教那些可爱的学生,实现自己的价值。她要带着孩子们开始新的生活,没有背叛,没有委屈,只有平静和安稳。

    公交车驶过积水的路面,溅起细小的水花,在车窗上画出蜿蜒的水痕。苏晚晴把栀子花凑近鼻尖,深深吸了口气,浓郁的香气灌满胸腔,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她仿佛在花香里看见了未来: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洒在讲台上,她拿着粉笔讲课,学生们听得认真;周末的餐桌上,儿子和女儿围坐在一起,啃着糖醋排骨,跟她分享工作和生活的趣事;她的脸上,是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眼里的光,比年轻时还要明亮。车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天边竟透出一丝微弱的光——那是天晴的预兆,也是她人生的新开始。

    11. 雨夜归人

    公交车在老小区门口“吱呀”停下时,雨已经织成了密网。苏晚晴把栀子花紧紧抱在怀里,帆布包顶在头上,快步冲进楼道。雨丝还是追着打湿了她的发梢,水珠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帆布包的帆布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三天,物业催了两次也没人来修。她摸索着扶着墙壁往上走,掌心触到的墙皮斑驳脱落,混着雨水的潮气冰凉刺骨。脚下的水泥台阶被雨水浸得发滑,她每一步都踩得格外稳,像踩在这些年独自支撑的日子里,谨慎却坚定。

    掏出钥匙插进锁孔,“咔嗒”一声转动,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色的光线漫出来,瞬间驱散了楼道的昏暗,也暖了她冰凉的指尖。换鞋时,她的目光顿住——鞋柜最下层,多了一双灰蓝色的男士运动鞋,鞋边还沾着点写字楼楼下的白石灰,是周宇航的。

    心口猛地一暖,她快步走向客厅。沙发上果然坐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周宇航正低头看着平板电脑,眉头微微蹙着,指腹在屏幕上轻轻滑动,像是在核对合同条款。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比大学时又成熟了不少。

    “妈,你回来了。”听到玄关的动静,周宇航立刻放下平板站起身。

    周宇航正快步朝她走来,一把扶住她冰凉的胳膊,触到她浑身的颤抖时,眉头瞬间拧成了川字,“是不是爸又……”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知道此刻再多质问,都比不上先安抚好母亲。

    他说着,转身快步去浴室拿了一条米白色的干毛巾——那是苏晚晴去年特意给刚上大学的他买的,挑了好久才选中这款新疆长绒棉的,吸水性好,摸起来软乎乎的像天上的云朵,当时周宇航还笑着说“妈买的就是比宿舍超市的舒服”。

    周宇航走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将她额前湿漉漉的碎发别到耳后,然后展开毛巾,轻轻覆在她的头顶。他的动作放得极轻,指腹蹭过她微凉的头皮时,特意放慢了速度,一下一下地顺着头发的方向擦拭,生怕用力过猛弄疼她,那模样和他小时候,苏晚晴蹲在卫生间的瓷砖地上,给他擦刚洗完的短发时一模一样。

    “小时候你总说我洗头不老实,擦头发像打仗,”周宇航一边擦,一边轻声絮叨着,声音温温柔柔的,像春日里的暖阳,“现在换我给你擦,保证比你当年还仔细。”他低头时,能看见母亲鬓角新生的几根白发,混在黑发里格外刺眼,鼻尖一酸,手上的动作又轻了几分,“妈,以后我长大了,换我保护你。那些不珍惜你的人,咱们都不要了。”

    毛巾的暖意透过发丝传进头皮,顺着脖颈一路暖到心口,苏晚晴看着儿子认真擦拭的侧脸,记忆里那个追在她身后要糖吃的小不点,忽然就长成了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少年。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抱住儿子的腰,将脸贴在他坚实的后背,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不再克制,却不再是之前的绝望,而是掺了些许暖意的宣泄。周宇航僵了一下,随即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像小时候她哄哭闹的自己那样,一下一下,沉稳而有力。

    掌心的温度透过毛巾传过来,苏晚晴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又涌上来。她连忙侧过头,避开儿子的目光,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走得急,忘了在办公室拿伞。你吃过饭了吗?厨房还有鸡蛋,我去给你煮碗阳春面。”

    “别忙了妈。”周宇航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在沙发上,自己则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眼神瞬间变得严肃,“你下午打电话说‘有重要的事’,是不是跟我爸有关?”

    他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了。父亲周建明的晚归从“一周三次”变成“一月难见五次”他跑业务的时候,好几次看到父亲带个女的,以为是客户,所以父亲应该老早就跟母亲离心了。母亲的饭菜从四菜一汤变成简单的一荤一素,就连以前总挂在脸上的笑,都渐渐被疲惫压得没了踪影。上次他回家,还看到母亲对着空荡的餐桌发呆,手里攥着没拨通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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