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0-07-30 11:37:51 | 来源: 凯能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次
“好。”重九乖乖地站起来,看外头山风渐起,从行囊里取了披风出来搭在他肩上,“师尊当心着凉。”
北山蘅将手背贴到他脸上,眼底带着一丝戏谑,“哪个凉?”
重九方才想起来,他如今武功渐渐恢复,是不怕冷了。只是披风已经系上,再脱又麻烦,便捉了人的手放进掌心里,道:“那我给师尊捂捂手。”
北山蘅失笑,抬眼瞥了一圈四周,低声说:“佛门净地,你收敛着点,这样成何体统。”
“弟子不但要拉手,晚上还要钻被窝。”重九腻在他耳边说荤话,“若是那些僧人来听壁脚,正好给他们开开眼界。”
“滚。”北山蘅瞪他,“你跟谁学的这些?”

重九但笑不语。
顺着山道行了不多时,北山蘅又看到了那块石碑,下面就是曾经关着重九的金钟牢。他迟疑了片刻,犹豫要不要过去。
“不去了……”重九摽着他的胳膊,对那地方仍心有余悸。
“好。”北山蘅将腿收了回来,摸摸他的头,声音里带着令人安定的力量,“我们回去,别害怕。”
折过身,却见路对面遥遥行来两个灰袍僧人,一人手里提着扫帚,边走边清扫石阶,一人臂上跨着竹篮,篮子里装满枯叶落花。北山蘅拉着重九往旁边避让,四人错身而过。
僧人渐行渐远,风却将他二人的低语送至山道:“再扫一些花就给无量师父送去吧,前头是金钟牢,住持不让去的。”
“好。”
北山蘅与重九对视一眼,重九扬声道:“二位师父,请留步。”
僧人闻声驻足回首,面带疑惑,“施主是说贫僧吗?”
重九微微颔首,拱手一礼,问道:“在下冒昧,想请问师父口中的这位无量大师今在何处?”
僧人道:“哪里有什么无量大师?施主想是听岔了。”
“无量法师避世而居,不管法藏做的那些腌臜事也就罢了,难道故人相见,也辞作不知吗?”北山蘅从袖中取出那串佛珠递给重九,由他转交给两位僧人。
僧人捧着佛珠仔细端详,倏然大惊,忙问道:“二位施主是何人?怎会识得家师?”
北山蘅微微眯眼,“无须问我是谁,只管引见便是。”
僧人将佛珠双手奉还,看一眼同伴,恭声道:“施主恕罪,家师如今……身染沉疴,怕是不便见客。若是施主要见,恐怕得等入了夜,山中无人走动时贫僧再来相请。”
“生了病,白天见不得,晚上倒能见了?”北山蘅挑了挑眉,“无量法师住在何处?”
僧人迟疑地伸出手去,隔着层林指向庙宇深处,“师父住在藏经阁后的禅房,只是住持吩咐了人看着,不让旁人去……”
话音未落,北山蘅对重九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拾级而上,飞身掠至两人身后,一人抓起一个,便往僧人手指的方向掠去,惊得林叶沙沙作响。
片刻之后,北山蘅身形一转,足尖轻点在藏经阁的檐角上,顺着屋脊行至那排禅房顶上。
屋前果然有两个僧人持棍而立。听得林叶风动,二人循声回头察看,冷不防被人从身后突袭,一掌劈中了后颈,齐齐晕倒在地。
“功夫不错。”北山蘅拍拍重九的肩,面露赞赏之色。
“师尊昨晚夸过了。”重九舔着嘴角笑。
“混账东西。”北山蘅立时黑了脸,指着地上的人道:“把这两个人拖到草丛里去,别让人看见了,在门口等我。”
说罢,他四下看了看,推门走进禅房。
房中布置得极为古朴简素,竹帘半卷,窗前放着香炉,淡淡的檀香氤氲在四壁间。案头摊开一本《涅槃经》,经书下压着一张宣纸,风卷起纸的边角,其上墨迹犹新。
床榻有一老人盘腿而坐,双目紧闭,鬓发皆白,浓密的长须一直拖到脚边,尽显苍然迟暮之态。
听到声音,老人开口道:“这许多年了,你还是如此急躁。”
北山蘅悄无声息地走进去,目光紧紧黏在老人的面上,过了许久,方才怀着复杂的心情开了嗓子:“无量,你年纪大了,耳朵不好。”
老人缓缓睁开眼,视线擦着他的面颊而过,眉目却平和不见波澜,“原来是有外客造访。”
北山蘅认出这是自己在重九记忆中看到的那个僧人,想要质问的字句就抵在齿间,几欲压制不住。然而真正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却发现竟不知从何问起。
老僧打量着他的眉目,感受着他的内力,片刻之后,也确定了来人的身份,“蘅教主大驾寒舍,是来吃茶的,还是问法的?”
北山蘅滑动了一下喉结,默然不做声。
老僧便叹了口气,道:“外头风大,烦请教主去将窗子关上罢。”
北山蘅走过去闭上窗,顺便放下竹帘。
“我那两个徒弟,这个时辰是要来送花的。”无量抬眸望了一眼窗外,“教主能寻至此处,想必也是由此得了消息,莫怪贫僧多嘴问一句,他二人可还安好?”
北山蘅颔首,“除去在天上吹了点风,并无大碍。”
“教主是稚心纯然之人。”无量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似是不赞同一般,“这样贸然而来,也不怕是陷阱。”
“是与不是,左右都来了,总不能虚耗光阴。”北山蘅看了一眼天色,将桌前的木椅拉到床边坐下,声音放轻了一些,“高僧在此闭关不出,恐怕不是为了闭关吧?”
无量掀起眼皮看他,露出慈和的笑,“外头的事我都听说了,教主还是收了九殿下为徒,燕王若泉下有知,也该安心了。”
“我一直想不通。”北山蘅眉心轻蹙,“高僧既然乐见此事,为何当年又要将重九推下山崖,还用散魂掌化去他大半记忆,徒费周折?”
“怎会是徒然?”无量淡淡地笑,阖眸,“九殿下能安然活到现在,就不是徒然。”
北山蘅眯起眼。
“若是教主当年知道那孩子身份,可还会收他为徒?”无量似早已知道答案一般,没等他回答,又道:“反臣之后,各方觊觎,如非他失去心智,泯然众人,怕是早已活不过那年冬天。”
北山蘅神色松了些,没有反驳。不管今日他与重九如何,换做当年,如果自己知晓他是谁,绝不会留这个烫手山芋在身边。
他垂了眸,眼底掠过一抹黯色:“纵然活过了那年冬天,也有个孩子死在那年了。”
无量睁开眼睛,语气沉了下去,“燕王之事,是贫僧教徒不严,将帝王之血的秘密无意中泄露给旁人,叫皇城里平白兴起了浪。”
北山蘅神色微冷,“高僧既然知道是何人所为,为何不愿清理门户?”
无量长吁出声,摇了摇头,“贫僧年纪大了,在这禅房里呆着,不知哪日就随着真佛去了,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介意本教越俎代庖吧?”北山蘅眉梢轻挑,水蓝色眸中漾开杀意。
无量定定地看着他。
北山蘅也浑然不惧地回望。
半晌,无量移开了视线,“无意插手。”
“多谢。”北山蘅拱了拱手,站起身,拂衣欲去。
“通天崖一战,教主的武功还没恢复吧?”无量忽然将他叫住,“法藏用了不光明的手段,这是佛门之耻。一报还一报,贫僧愿以敝门棍法弱点相告,此后月神教与楞严山,再不相欠。”
北山蘅纤长的睫毛翕动着,颇感意外,却没有承他的情,“多谢高僧好意,只是令徒欠下的,就该由他自己来偿还。”
他回过头,“若是明日法藏落败,我不会留他的命,高僧怕是得另择衣钵传人了。”
无量在他的视线里将唇抿成线,“教主自便。”
禅房木门轻响,带走那一抹雪色。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观阅。
顺便问问大家想看什么姿势的番外w
第62章 行一生【正文完】
回到下榻的禅房时,净空捎来了一个消息:法藏约北山蘅明日在后山燃灯台相见。
“住持说,教主自帝都而来,长途远行,舟车劳顿,今日就不来叨扰了。明日燃灯台上,有什么恩怨再详细分说。”净空给炉里添了香料,垂手立于旁,“教主还有什么吩咐?”
北山蘅摇头,“没了。”
净空便行了一礼,带着桌上的碗筷退出去。
门轻轻扣上,屋内二人俱静默下来,各怀心事,谁也不说话。对坐半晌,窗外一阵风擦着帘子掠进屋,桌台上烛火闪了闪。
北山蘅自沉思中惊醒,拍拍身边人的手,“歇了吧。”
重九反手握住他的指尖。
北山蘅顿了顿,道:“今晚不行。”
重九不答,勾着他细长的手指往里走,半推半抱地将人带到榻上,抬手扯开帷帐。
空间一时变得狭小,北山蘅肩贴着他的胸膛,腰上搭了一只温暖有力的手,耳尖上被人不轻不重地咬着,屋内熏香又暖,实在让他不想入非非都难。
“真的不行……”北山蘅咬牙去推他,眸中蕴了水意,垂下头细细地喘着。
重九松开嘴,抻开双臂将人紧紧箍在怀里,下巴垫在他的发顶,缓缓开口:“通天崖之战前,我曾与师尊约了要去北境看雪,师尊可还记得?”
“记得。明日此事了结,我带你……”北山蘅闭了闭眼,没再说下去——上一次的约定,他险些没能活着回来。
重九也不逼他,只抬起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发丝。
北山蘅默了许久,想到明日燃灯台上种种可能,忽然就涌起一种向死而生的心态来。凝着水气的睫毛抖了抖,他有些怯地伸出手去,寻到了重九的唇。
重九抚他发梢的手顿住。
北山蘅凑近了些,想亲,又羞得慌,踌躇半天,还是没勇气去做,只在他喉结上轻碰了碰。
“师尊莫要勾引我。”重九两指扳住他的下巴。
“我没有……”北山蘅小声道。
重九微微抬起他的脸,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目光落在微红的唇上,漆黑的眸子里透着危险的光。
北山蘅被他看得尴尬,垂眸岔开话题:“若是明天我回不来……”
“回不来?”重九打断他的话,揽着腰的那只手开始不安分起来,“师尊怎么敢去见月神?她老人家若是知道师尊每天跟弟子流连床榻,以练功为借口翻云覆雨……”
“别说了。”北山蘅踹了他一脚,眸中泛起薄怒,“再胡言乱语就滚出去。”
重九抱着人直笑,“师尊欠我一场云雨。”他用手指勾着北山蘅的耳垂,轻拢慢捻,“明天补上,到时候师尊可不许喊停。”
北山蘅听不下去,扯了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整个人往床榻里面挪了挪,“睡觉。”
重九盯着他的背影,笑了笑,抬腿下床,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借着身子遮挡住北山蘅的视线,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早备好的纸包,将里面的药粉倒进了茶中。
“师尊喝口茶再睡,润润嗓子。”
北山蘅毫无戒备地翻身起来,从他手里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重九放了杯子,脱靴上床,将他圈进怀里。北山蘅身上那股独特的冷香传入鼻端,重九眯了眯眼,抬手撩开他的长发。
雪白的颈上,一朵红莲悄然绽放。
“真好看……”重九喃喃地念叨着,唇凑过去,印在花上辗转。
月神灵脉是极敏感的地方,北山蘅很快被撩拨得心神荡漾,只是困意袭来,根本无力抵挡。最终,也只是发出了一声猫似的嘤咛,蜷在他怀中,阖上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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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日升,浮光跃金。
僧人立于高台中央,袈裟如火,面色沉静。他脚下踏着凹凸不平的雕纹,身后笼着万丈薄金色日光,让人移不开眼。
远处山道上,青衫少年披霜而来。
他背着一柄剑,裤脚扎在布靴里,勾勒出半截线条流畅的小腿。头发梳得有些凌乱,发簪斜斜地杵在头顶,几根碎发朝天翘着,一走动便随着风晃晃悠悠。
少年缓缓行至燃灯台上。
僧人宛如佛祖般慈和淡然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怎么是你?”
“师尊远道而来,宿眠未醒,有事弟子服其劳。”
重九从背上解下剑,双手平举。
剑名龙渊,是当日林浪带他回帝都时,皇帝亲手所赠。出自著名的铸剑师家族秦溪氏之手,剑身幽冷削薄,锻着暗纹,似有盘龙覆于其上,为景清一朝立储之信。
法藏垂眸打量那把剑,淡然一笑:“皇族之后,你为谁而战?”
“我是月神教主的徒弟,自然是为师尊而战,为圣教而战。”重九语气不卑不亢,“况且,这本就是你我的恩怨。”
燕王府的覆灭,金钟牢的酷刑,通天崖的算计……他一样都没忘。
祸端从他这里开始。
也该由他结束。
“我不和你打。”法藏移开视线,岿然不动,“你是小辈,换你师尊来。”
“师尊自通天崖被人暗害,至今武功未能恢复。一介凡人之躯,你即便赢了,也照样胜之不武。”重九拇指微动,将剑身自鞘中推出一寸,薄刃在日光下流光溢彩。
法藏与他对视良久,掌风轻动,手中多了根一人高的长棍。
海风瞬息而至。
法藏向后撤开半步,重心落于右腿,单手执棍,一横扫,一前推,长棍破空而来。铮然一声长鸣,长棍顶端点在了龙渊剑上。
重九翻转手腕,剑身如蛟龙般从吞口跃出,在空中破开一道白光,旋即扑面而来。细碎剑雨与长棍战在一处,光影变幻,捉摸不定,快得近乎肉眼难见。
瀚海之上的飓风被他化为所用,丝丝缕缕似刀割在面上,迫使四面围观的楞严山弟子齐齐后退,不得不以真气护住身体。
剑刃与棍影缠斗近百回合,重九眉峰一凛,那股刻在血脉里的力量勃然迸发。剑光为之大盛,旋即盖过了长棍的凌厉攻势,带着雷霆万钧之力扑向僧人面门。
帝王之血的力量强势而霸道,法藏不得不连连后退,僧袍与袈裟在风中猎猎而动。
少年步步紧逼,青衫沁上了水汽。
僧人骤然身子后倾,仰面蹲身,轻薄的剑刃擦着他的鼻尖掠过,点在边缘石柱上。
石柱被拦腰斩断,真气在空中荡开,身后庙宇前数丈高的燃灯佛像龟裂开来。一道齐齐的断口拦腰横跨其间,上半部分佛像失去支撑,轰然倒地,激起漫空尘土飞扬。
燃灯佛,普光如来,主一切光明之未来。
佛像受损,不啻于在楞严山众人面上狠狠扇了一个耳光。法藏倏地转头,死死盯住重九,双目充血。
少年悍然不惧,冷冷回望。
他身量犹轻,虽然因为刻苦习武有了些肌肉,但仍是刚成年的骨量,介乎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兼之个子高,整个人看上去偏削瘦些,根本经不住一棍。
然而法藏不敢大意。
流淌在那白皙皮肤下的,是能够一统六合八荒的帝王之血。烙印在那修长瘦骨中的,是楼氏皇族传承数代的嗜血天性。
他一点一点收拢五指,攥紧了长棍。
他要这个孩子。
他要他的天赋与血脉。
他要帝王之血的统御力,也要月神灵脉的长生法。
得到这个孩子,他就有了一切。
重九眯着眼,倏地粲然笑开,“高僧,眼睛红得要滴血了。可别告诉我你是心疼那佛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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