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不被爱的孩子会被妖怪捡走。
……
到了现代,张家依旧有捡孩子的习惯。
尤其是南部档案馆的成员,捡孩子几乎刻进本能。
除了南部档案馆,北部档案馆的地址太随意了,除了一个固定在吉林比较靠近老宅旧址的棋牌室,其他的接应点都比较随便。
西部档案馆就不用说了,如果不是要培养特种人才,没必要把小孩丢那里去吃苦。东部档案馆作为大本营,也没有特别强烈的捡孩子需求。
反倒是南部档案馆,一直都是靠捡孩子支撑起偌大的机构运转。尤其是张海琪张海桐走马上任之后,捡孩子几乎成了两个人日常工作中比较重要的一环。
吴邪当时知道这个习惯还震惊了一下,觉得这两个人养孩子也难怪南部档案馆的男孩女孩性格各异,一般人真消化不了。
胖子说这叫沉默中爆发,然后变态。张海桐当时沉默了一下,盯着胖子看好久,然后说:“没有很变态吧?”
胖子说:“对对对,那个应该叫环境适应能力极其强悍。”
吴邪表示鄙视胖子灵活的道德底线。
张海桐也没想到二十一世纪还有捡孩子的机会,毕竟这个社会已经很和平了,生活富裕。只要愿意工作,吃饱饭肯定没问题。
事情就发生在他刚从西藏回来的时候。那次也不是什么重要行程,张海桐全当旅游了。回香港之前,张海桐中途回了一趟成都。
他父母在这,路过肯定要回去看看。
傍晚他出门溜达,顺便遛一下狗子。
他们住的地方附近有一条人工河。原来是附近农田的灌溉渠,后来城市化到了这里,有人在这段灌溉渠旁边修了学校,灌溉渠因为学校外形需要,被拓宽了三倍,看起来像一条小河。河边做了假山景观,种了不少花卉。
那个时候是冬天,风吹的人头疼。
张海桐戴着鸭舌帽,狗子在前面乐颠颠的小跑。要不是主人在后面速度不快,恐怕它就要撒丫子狂奔了。
当他们走过小巷最后一座建筑的时候,那条小河出现在视野中。天空渐渐被黑夜笼罩,路灯亮了起来。
风从河上吹来,萨摩耶忽然狂吠。
狗子平时听话,很少发出这么疯狂的狗叫。张海桐冲着狗叫的方向看去,只看见一坨黑乎乎的东西蹲河边上,不知道在干嘛。
他牵着狗走近,才发现是个小孩。应该是附近中学的学生,里面还穿着校服,外面披着黑色的宽大外套。不知道为什么放学之后没回家。
萨摩耶在小孩背后吐着舌头,看起来就像在笑一样。它的耳朵动了动,又叫了一声。
小孩被狗子的叫声吓一跳,转头看见一只硕大的毛茸茸狗脸怼他面前,差点一个趔趄掉河里。
现在天气冷,河边凉风还大,他整个人都冻僵了。冻得鼻涕都没有。
张海桐一把将人拽回来,顺便换了个位置。自己站河边上,小孩站上人行道。
小孩明显哭过了,脸上还有泪痕。看着张海桐的眼睛有点麻木,像是宣泄完所有激烈情绪后的僵直状态。
张海桐立刻看出来不对劲,不过也不好带着人家的孩子到处走,只能先问:“这个点你们该放学了啊,为什么没回家?”
小孩立刻低头,一言不发。
张海桐想了想,掏出手机打算报警,把孩子交给他们靠谱点。小孩还是没说话。
萨摩耶大狗挨着他蹭来蹭去,绕了几圈继续蹭。
小孩绷不住了,搂着狗子一顿撸。
看他心情好点了,张海桐看了看周围,附近只有一家面馆。冻成这样,要吃点热乎的饭才能缓过来。于是问他:“你吃过饭了吗?没有的话,我请你吃点。”
小孩摇头想拒绝,但张海桐已经走出去了。他好像有点不知所措,犹豫片刻,抬脚跟了上去。
张海桐点了一碗最大分量的面,将它推到小孩面前。“吃吧。”
小孩不知道想起什么,摸了一把眼睛,夹起一筷子面塞了一大口。一口面在嘴里还没咽下去,眼睛又蓄满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有的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有的滴在碗里。
张海桐看他这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只有委屈的人,才会这样吃饭。
这孩子眼泪流成这个样子都没哭出声,多半委屈狠了。可能教育他的人也剥夺了他哭泣的权力。
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一部分张家的小孩也没有这种权力。似乎张家人天生就那样,说起来便是为了适应残酷的生存环境,眼泪会让人变得软弱。
殊不知过刚易折。
常年不曾脆弱的人,一直被要求坚强的人,很可能某一刻就突然软弱。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可能就是这一次突如其来的崩溃,带来无尽的深渊。
小孩吃的非常狼狈。
狗子蹲在小孩身边,毛绒绒的白毛将他蹲太久而麻木的小腿暖的热乎乎的。
等这碗面见底时,警察终于来了。
作为报案人,张海桐也需要去一趟派出所。孩子亲人赶到的时间比较晚,不过双方笔录做的都比较快。张海桐出来的时候,小孩的妈妈也刚好出来。
他妈妈脸上有着非常明显的怒气,冷漠的皮囊下压着无尽的沉默风暴。小孩唯唯诺诺的缩在旁边,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妈妈看见张海桐,立刻上前寒暄,说了许多感谢的话。不过张海桐总觉得这位女士的表情非常扭曲,哪怕笑着也像强行撑着一样。
张海桐难得不识时务的问了一句:“他爸爸没来吗?”
女士脸色肉眼可见的绷不住。她语气冷硬的说:“对,喝了点酒已经睡了。明天还有事,不方便来。”
很寻常的话。
张海桐下意识看了一眼小孩,后者听见他妈妈的话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
张海桐看得出来他妈妈并不想在这里耽搁时间,为了不发生无可挽回的事,他还是不经意说道:“孩子很累了,回去让他早点休息吧。明天是周三,他还要上课。”
女士敷衍的嗯了一声,转头瞪了一眼小孩,拽着他匆匆离开派出所。
旁边导台后的女警也像松了口气。张海桐趁机问:“怎么了吗?”
女警说:“这家夫妻天天家暴。男的喝醉了就打女的,吵架,家里被两个人砸的乱七八糟。报警好几次了,社区调解也不管用。”
“可怜孩子了。”
“不知道今天又是为了什么。好好一个小孩,长得也大大方方的,硬是养成个小鸡崽子了。”
女警觉得自己说太多,立刻停住话头,低头做整理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