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空间航道·“星荧号”驾驶舱】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线性流动的特质。
季星遥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扔进洗衣机里的布娃娃，四周是疯狂旋转的色彩斑斓的光带——那是被亚空间引擎撕裂的高维空间碎片。
“警告！外部牵引力持续增强！船体结构完整度下降至78%！”
系统的电子音在刺耳的警报声中显得格外冷静，冷静得让人绝望。
“该死！手动切断牵引光束！启动反推引擎！”季星遥咬着牙，十指在全息面板上快得只剩下残影。
“拒绝执行。系统已被外部协议锁定。”
“那就把那个该死的协议烧掉！”
季星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猛地拔下控制台下方的能源核心盖板，不顾那上面跳动的高压电弧，直接将自己的神经连接线插了进去。
“啊——！”
剧烈的痛楚瞬间传遍全身，那是生物电流与高能粒子流对冲的后果。但与此同时，她那得天独厚的“神性”基因在这一刻被彻底激活。
在她的意识深处，那张束缚住飞船的无形大网显露出了真容。
那不是光束，那是一串串黑色的、如同蠕虫般扭动的代码。它们正在疯狂地侵蚀着“星荧号”的底层逻辑，试图夺取控制权。
“想抢我的船？做梦！”
季星遥的意识化作一把金色的利刃，狠狠地斩向那些黑色蠕虫。
“给我断！”
**崩——！**
一声清脆的、仿佛琴弦崩断的声音在亚空间中回荡。
那些黑色代码被强行切断。“星荧号”猛地一震，脱离了那股诡异的牵引力，像是一颗失控的子弹，被狠狠地甩出了亚空间航道。
“重返实有空间！准备抗冲击姿态！”
轰！
飞船冲出了五彩斑斓的漩涡，重重地砸在一片虚空之中。
惯性缓冲系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季星遥被安全带死死勒在座椅上，眼前一阵金星乱冒，喉咙里泛起一股血腥味。
“咳咳……活着吗？”
她艰难地抬起头，擦去嘴角的血迹。
“系统自检：引擎过热停机。导航系统离线。通讯系统……全毁。”
“很好，除了人还没死，其他的都死了。”季星遥苦笑一声，“这下真成孤魂野鬼了。”
她抬起头，看向舷窗外。
这一看，却让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里不是半人马座。星图显示完全陌生。
而在飞船的正前方，漂浮着一座巨大的、令人窒息的人造天体。
那是一个残破的圆环，直径目测超过五千公里。它就像是一座漂浮在宇宙坟场里的巨型墓碑，表面布满了被战火洗礼过的焦痕和巨大的陨石坑。
但在圆环的中心，却依然闪烁着微弱的、幽蓝色的灯光，仿佛是在守望着什么。
而在圆环的上方，用某种古老的通用语刻着几个大字，虽然经过岁月的侵蚀已经模糊不清，但季星遥依然能通过翻译器认出来：
**【第13号深空空港·守门人前哨站】**
“第13号空港？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过这个编号……”季星遥心中升起一股寒意，“而且这种建筑风格……既不像是人类的，也不像是‘天启者’的。”
就在这时，飞船的被动接收器突然捕捉到了一条信号。
不是之前那种诡异的低语，而是一段标准的、甚至有些机械的广播：
**“警报。检测到未授权访客。请立即表明身份。否则将被视为……入侵者。”**
这段广播用的竟然是……中文？
而且是那种带着浓重口音的、几十年前的老式中文！
“这怎么可能？”季星遥惊呆了。
……
**【地球·地球防卫总署·最高指挥大厅】**
巨大的全息地球仪悬浮在大厅中央，周围环绕着无数忙碌的工作人员。
但此刻，大厅里却安静得连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站在指挥台上的那个女人。
顾晚舟。
她依然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白金战袍，但这次，她的身边多了一群人。
满头白发却依然精神矍铄的凯文·罗斯柴尔德，正在调试着一台看起来就很疯狂的能量增幅器；拄着手杖、风度翩翩的雅各布，正对着十几个虚拟屏幕指点江山，那是全球物资调配网络；而一身花衬衫、看起来像个来度假的顾季阳，正拿着一杯奶茶，却是全场唯一一个敢把腿翘在指挥台边缘的人。
“顾帅，全球防御等级已提升至红色。所有在役舰队已完成集结。”现任防卫总署署长（也就是当年的那个小跟班）擦着冷汗汇报道。
“不是防御。”顾晚舟冷冷地说道，“是远征。”
“可是……根据联合宪章，主动发起深空远征需要议会三分之二的……”
“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顾晚舟打断了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压让空气都凝固了，“我女儿丢了。我现在是个丢了孩子的母亲。谁要是拦着我找孩子，我就拆了他的家。”
“咳咳，晚舟啊，注意影响。”季辰在一旁无奈地提醒道。他虽然也很着急，但他还要负责安抚那些快被吓晕的议员们。
“那个……顾帅。”凯文突然抬起头，全息眼镜上闪过一串数据，“我刚刚追踪到了‘星荧号’最后消失时的能量波动。那种波动特征……很奇怪。”
“怎么奇怪？”
“它不是正常的跃迁。”凯文皱眉道，“它像是被某种‘引力钩索’强行拽过去的。而且那个落点坐标……不在半人马座。”
“在哪？”
“在……猎户座旋臂的边缘。一个被称为‘死寂区’的地方。”凯文调出一张星图，“那里是一片没有任何恒星的真空带，但在五十年前，曾有探险队在那里观测到过诡异的空间折叠现象。”
“死寂区……”顾晚舟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不管那是死寂区还是阎王殿，我都去定了。”
“季辰，计算最佳航线。凯文，给‘破晓号’装上最强的跃迁引擎。雅各布，给我准备足够打一场星际战争的弹药。”
“是！”
三个老战友齐声应道，眼中都燃烧着久违的热血。
“这一次，我们不仅要找回遥遥。”顾晚舟握紧了拳头，“还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浑蛋，敢动顾家的人。”
……
**【未知星域·第13号空港·内部】**
“星荧号”被一股柔和的牵引力捕获，缓缓驶入了那个巨大的圆环内部。
季星遥紧张地握着光剑柄（虽然飞船系统瘫痪了，但这把剑还能用）。她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飞船停靠在一个宽阔的泊位上。周围停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飞船残骸，有的像是巨大的甲虫，有的像是水晶棱柱。这里就像是一个宇宙文明的博物馆。
舱门打开。
季星遥小心翼翼地走下飞船。这里的重力和空气成分竟然和地球惊人的一致！
“有人吗？”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停机坪上回荡。
没有人回答。只有远处传来一阵阵沉重的金属撞击声。
咚——咚——咚——
那是脚步声。
季星遥握紧了光剑，警惕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从阴影中走出来的，是一台巨大的……机甲？
不，那不是普通的机甲。那是一台明显经过无数次修补、浑身打满补丁、涂装早已斑驳脱落的老式工程外骨骼。它的左臂是一把巨大的电钻，右臂则是一只生锈的机械爪。
而在机甲的胸口，依稀可见一个褪色的红色五角星标志。
机甲停在季星遥面前五米处，那只独眼般的传感器闪烁着红光。
“身份确认……失败。种族特征……碳基人类。基因序列……高度匹配。”
机甲里传出一个苍老、沙哑，甚至有些漏风的声音。
“你是……地球人？”
季星遥愣住了。这个声音，虽然苍老，但那种语气……
“我是地球防卫军，编号9527，季星遥。”她本能地报出了自己的实习编号，“请问你是……”
“地球防卫军？”那台机甲震动了一下，仿佛是在笑，又仿佛是在哭，“防卫军……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随着一阵液压系统的泄气声，机甲的胸甲缓缓打开。
从里面跳出来的，不是什么外星怪物，也不是什么AI机器人。
而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十岁、胡子拉碴、手里拿着一瓶劣质二锅头的老头子。他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灰色工作服，上面绣着几个大字：**【蓝翔星际挖掘技校】**。
“我叫老王。”老头子喝了一口酒，打了个酒嗝，“第13号空港唯一的活人。也是这道门的……看门大爷。”
“看门大爷？”季星遥彻底懵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地球人？”
“这里？”老王指了指头顶那片漆黑的星空，“这里是‘叹息之墙’的最后一道防线。至于我为什么在这里……那是五十年前的事了。”
老王一屁股坐在地上，招呼季星遥也坐下。
“五十年前，也就是‘大灾变’之前，地球曾秘密实施过一个名为‘播种者’的计划。那时候还没有顾晚舟，也没有季辰。那时候的人类，虽然弱小，但充满了野心。”
“我们这一批人，是一群被选中去深空建设前哨站的工兵。我们被冷冻休眠，送往各个可能的宜居星系。我是第13队的队长。”
“当我们醒来的时候，却发现……我们来错地方了。”
老王的眼神变得浑浊而恐惧。
“这里不是宜居带。这里是‘它们’的后花园。”
“它们？”季星遥心中一动，“你是说……那个发出信号的文明？”
“文明？”老王惨笑一声，“别用这种好听的词。它们是虫子，是瘟疫，是吞噬一切的黑洞。我们叫它们……‘虚空虫群’。”
“我们这支队伍，刚开始建设空港，就遭遇了虫群的袭击。几千人啊……全死了。就剩我一个，躲在这个空港的核心控制室里，靠着这点老底子苟延残喘。”
“那……为什么它们没有杀你？”季星遥问道。
“因为这道门。”老王指了指身后那扇巨大的、紧闭的金属大门，“这道门，是上个纪元的‘天启者’留下的。虫群进不去，也毁不掉。而我……我掌握了开门的密码。”
“它们想让我开门。”老王喝了一口酒，“这五十年来，它们每天都在我耳边低语，诱惑我，威胁我，甚至伪装成我的亲人……就像刚才那个信号。”
季星遥猛地站起来：“你是说，那个信号是假的？是虫群为了骗人过来开门设的局？”
“没错。”老王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它们知道我老了，快死了。它们需要一个新的‘守门人’。或者……一个新的祭品。”
“你……就是它们选中的祭品。”
季星遥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
“那……我现在岂不是……”
“你跑不掉了。”老王摇摇头，“自从你的飞船被牵引进来那一刻起，空港已经被完全封锁。虫群就在外面等着。只要这道门一开，不仅是你，连同门后面那个可怕的东西，都会被释放出来。”
“门后面有什么？”季星遥颤声问道。
“不知道。”老王耸耸肩，“也许是宝藏，也许是比虫群更可怕的恶魔。反正天启者既然把它锁起来，肯定没安好心。”
就在这时，整个空港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警报声大作。
“警报！外部护盾遭受高能打击！入侵者……正在强行登舰！”
老王脸色一变，扔掉酒瓶，连滚带爬地钻进机甲。
“该死！那群虫子没耐心了！它们知道你来了，想直接硬抢！”
“丫头！快躲到控制室里去！只要我不死，这门谁也别想开！”
老王操控着那台破旧的机甲，义无反顾地冲向了舱门。
“老王！”季星遥喊道。
“快滚！别碍事！”老王怒吼一声，“告诉地球！别特么再派人来了！这里是死路！是死路啊！”
轰——！
舱门被暴力轰开。
无数黑色的、如同潮水般的虫群涌了进来。
老王的那台破机甲，在虫潮面前就像是一叶孤舟。但他依然挥舞着那把生锈的电钻，疯狂地咆哮着：
“来啊！孙子们！爷爷这把老骨头哪怕炸了，也要崩掉你们几颗牙！”
季星遥看着这一幕，眼泪夺眶而出。
这就是人类吗？
哪怕是被遗忘在宇宙的角落五十年，哪怕只剩下一口气，哪怕面对绝望的深渊，依然会选择为了守护而战。
“我不走。”
季星遥擦干眼泪，拔出了光剑。
“我是顾晚舟的女儿。我是‘星火’的继承者。我绝不当逃兵。”
她没有躲进控制室。
她冲向了老王。
“老头！少瞧不起人！今天这门，咱们爷俩守定了！”
就在那一瞬间，季星遥体内的“神性”基因与这座古老的空港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
空港上方那盏幽蓝色的灯，突然变成了耀眼的金色。
**【系统重置……检测到高维权限者……防御协议升级……】**
**【唤醒沉睡单位……“天启者”卫队……启动！】**
随着电子音落下，那些停在周围的、原本以为是废铁的“水晶棱柱”飞船，突然亮起了光芒。
它们悬浮起来，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墙，挡在了虫潮面前。
老王惊呆了：“这……这玩意儿我也研究了五十年，从来没动过啊？你是个什么妖怪？”
季星遥站在光芒中心，长发飞舞，宛如女武神降临。
“我不是妖怪。”
她回头一笑，那笑容灿烂而骄傲。
“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
**【空港外围·深空】**
一艘漆黑的、如同幽灵般的战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死寂区”的边缘。
那是“破晓号”。
顾晚舟站在舰桥上，看着远处那个被虫群包围的第13号空港。
“找到了。”她的声音里压抑着杀意，“我的女儿，就在里面。”
“全舰听令。”
“把那些虫子，给我杀光。一只不留。”
“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