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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3章 完蛋,买个玩具被他拆了快递

    龙江省省会哈市。

    寒风卷着雪花,拍打在哈工大机电工程学院红色的砖墙上。

    刘清明站在一间略显拥挤的实验室里。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焊锡的味道。

    几台造型粗笨的机械臂正在操作台上做着重复性的抓取动作,发出单调的电机嗡鸣声。

    “这是我们参考美国PUMA机器人搞出来的样机。”

    孙教授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手里捏着一把游标卡尺,指着那台机械臂。

    他的头发花白,乱糟糟的,像是刚从被窝里钻出来。

    对于刘清明这个挂着“发改委”和“铁道部”双重头衔的年轻干部,孙教授的态度不冷不热。

    搞技术的,向来对搞行政的没什么好脸色。

    尤其是这种走马观花的调研。

    “精度怎么样?”

    刘清明凑近了看,没有在意对方的冷淡。

    “重复定位精度能达到0.5毫米。”孙教授随口答道,“勉强能用在焊接和喷漆上。”

    “控制系统呢?”

    刘清明伸手摸了摸机械臂冰冷的金属外壳。

    “还是单片机控制?”

    孙教授捏着卡尺的手顿了一下。

    他有些意外地转过头。

    “你懂这个?”

    “略知一二。”

    刘清明没有收回手,指尖在机械臂的关节处轻轻划过。

    “现在的工业机器人,核心难点不在机械结构,而在算法和算力。”

    他直起身,环视了一圈实验室。

    这里摆满了各种示波器、信号发生器,还有几台厚重的CRT显示器。

    条件很简陋。

    但这里是华夏机器人技术的摇篮。

    “我在国外考察时看过,德国库卡和瑞典ABB已经在研究基于PC的开放式控制系统了。”

    刘清明的声音不大,在嗡嗡的电机声中却异常清晰。

    “他们开始尝试引入更高级的运动学算法,甚至在探索机器视觉的雏形。”

    孙教授脸上的漫不经心消失了。

    他把游标卡尺揣进兜里,正视着这个年轻人。

    “你也知道机器视觉?”

    “不仅是机器视觉。”

    刘清明走到一块写满公式的黑板前。

    粉笔灰落满了板槽。

    “未来是人工智能的时代。机器人不应该只是只会重复动作的机械臂,它应该有‘大脑’。”

    他拿起一截粉笔,在黑板的空白处写下了一个单词:AI。

    “深度学习,神经网络。”

    刘清明转过身,看着孙教授。

    “现在的算力确实还不够,但这不妨碍我们在理论上先走一步。”

    孙教授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快步走到黑板前,盯着那两个字母。

    “你是说,让机器像人一样思考?”

    “至少像人一样学习。”

    刘清明扔掉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灰。

    “孙教授,国家在这个领域是有投入的,但我希望能更快一点。”

    “我们在追赶,别人也在跑。”

    “如果只是照猫画虎,我们永远只能跟在后面吃灰。”

    孙教授沉默了许久。

    他从兜里掏出一盒被压扁的红梅烟,递给刘清明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

    烟雾缭绕中,老教授的神情变得复杂。

    “难啊。”

    他吐出一口烟圈。

    “经费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观念。很多人觉得这东西是科幻小说,不切实际。”

    “我信。”

    刘清明接过话头,语气笃定。

    “我不光信,我还愿意当这个推手。”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撕下一张纸,写下了一个邮箱地址和一串MSN账号。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刘清明把纸条递给孙教授。

    “关于国外的最新技术动态,特别是算法层面的,我会定期整理发给您。”

    “如果您有什么想法,或者遇到什么资金上的困难,也可以随时找我。”

    孙教授接过纸条,小心翼翼地夹进自己的工作笔记里。

    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图纸。

    “年轻人,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孙教授忍不住问道。

    “发改委的?还是铁道部的?”

    “我是个想看到华夏工业站上世界之巅的普通人。”

    刘清明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

    两人在实验室里一直聊到了深夜。

    从伺服电机的响应速度,聊到传感器的数据融合。

    从实时操作系统的内核,聊到未来智能制造的愿景。

    孙教授惊讶地发现,这个年轻人的知识结构极宽,对技术趋势的判断更是精准得可怕。

    很多观点,甚至比他这个在象牙塔里钻研了几十年的专家还要超前。

    临别时,哈市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

    孙教授坚持把刘清明送到了校门口。

    路灯下,老教授紧紧握着刘清明的手,手掌粗糙有力。

    “常联系。”

    “一定。”

    刘清明坐上了前往火车站的出租车。

    后视镜里,那个穿着蓝色工装的身影在风雪中站了很久。

    刘清明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

    他在哈工大埋下了一颗种子。

    也许现在还看不出什么。

    但十年,二十年后,当人工智能的大潮席卷全球时,这颗种子会长成参天大树。

    这比谈成几个亿的项目更有价值。

    ……

    两天后。

    安东省,隆安市。

    隆安客车厂招待所。

    这里的条件比一重稍微差了点,但也算是整洁干净。

    丁奇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却半天没翻一页。

    门被推开了。

    刘清明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把行李包往角落里一扔。

    “哟,刘处长回来了?”

    丁奇把报纸盖在脸上,声音闷闷的。

    “这几天跑哪儿潇洒去了?”

    “去哈市受了点冻。”

    刘清明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倒是你,调研结束了?”

    “早结束了。”

    丁奇把报纸扯下来,坐起身,一脸的生无可恋。

    “再不结束,我就要抑郁了。”

    “怎么?”

    刘清明捧着热水,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情况不乐观?”

    “何止是不乐观,简直是触目惊心。”

    丁奇从床头柜上抓起一把瓜子,却没心情嗑,只是在手里把玩着。

    “隆安这边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设备老化,技术落后,这些硬伤就不说了。”

    “最可怕的是人心散了。”

    丁奇把瓜子扔回盘子里,发出哗啦一声响。

    “我走了几个厂子,从领导到工人,都在等着国家救济。”

    “‘等、靠、要’的思想根深蒂固。”

    “咱们发改委拨下来的款项,有多少真正用在了技术改造上?”

    “我看悬。”

    刘清明喝了一口热水,暖流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去哈市的原因。”

    “光靠输血是救不活的,得让他们自己造血。”

    丁奇嗤笑一声。

    “造血?拿什么造?”

    “这边的民营经济几乎是空白。”

    “除了国企还是国企。”

    “你知道我在隆安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丁奇学着当地人的口音,粗声粗气地说道:

    “‘有困难,找市长。’”

    “在他们眼里,企业不是市场的,是政府的。”

    “这种观念不改,投多少钱都是打水漂。”

    刘清明放下水杯。

    “你说到了点子上。”

    “东北的问题,成也国企,败也国企。”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是隆安厂庞大的厂区,烟囱冒着白烟,铁轨纵横交错。

    “你知道为什么南方沿海能起来吗?”

    “因为政策好呗。”丁奇随口说道。

    “政策是一方面。”

    刘清明转过身,背靠着窗台。

    “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包袱。”

    “改革开放初期,南方那就是一片经济荒漠,国企少得可怜。”

    “正因为没有国企这棵大树可以依靠,老百姓为了活命,只能自己想办法。”

    “摆地摊,开小厂,搞倒买倒卖。”

    “逼出来的民营经济,生命力才最顽强。”

    丁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有道理。”

    “东北不一样。”

    刘清明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这里是共和国的长子,家底太厚了。”

    “但也正因为家底厚,坛坛罐罐太多,谁都舍不得砸。”

    “工人习惯了进厂就是铁饭碗,生老病死厂里全包。”

    “让他们去市场里扑腾?他们不会,也不敢。”

    丁奇叹了口气。

    “所以这是个死结?”

    “如果不打破这个封闭的循环,确实是个死结。”

    刘清明重新坐回椅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但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个破局的办法。”

    “什么办法?”

    丁奇来了精神,身体前倾。

    “四国贸易。”

    刘清明吐出四个字。

    丁奇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

    “你是说……边贸?”

    “不只是边贸。”

    刘清明摇了摇头。

    “东北的地理位置其实得天独厚。”

    “北接俄罗斯,东临朝鲜半岛,与日本隔海相望。”

    “如果能把这个区位优势利用起来,搞转口贸易,搞加工出口。”

    “把东北变成整个东北亚的物流和制造中心。”

    丁奇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饼画得有点大。

    “想法是好的。”

    丁奇挠了挠头。

    “但操作起来太难了。”

    “俄罗斯现在经济一团糟,寡头横行。”

    “半岛那边局势你也知道,火药桶一个。”

    “至于日本……”

    丁奇哼了一声。

    “小鬼子更别提了,跟咱们面和心不和。”

    “这几个国家凑在一起,能尿到一个壶里去?”

    刘清明当然知道搞不成。

    但他不能直接告诉丁奇未来二十年的地缘政治走向。

    他需要给丁奇,或者说给丁奇背后的发改委,植入一种大局观。

    “现在的确很难。”

    刘清明语气平缓。

    “但我们不能只看现在。”

    “国家提出振兴东北,其实就是在下一盘大棋。”

    “这盘棋的终极目标,是建立东亚自贸区,甚至加上俄罗斯的能源体系。”

    丁奇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个层面的战略,他之前确实没想过。

    “如果这个自贸区能建成。”

    刘清明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蛊惑力。

    “东北就不再是地理上的死角,而是整个东北亚经济圈的枢纽。”

    “到时候,这里的重工业基础,加上俄罗斯的资源,日韩的技术和资金。”

    “这才是东北真正的活路。”

    丁奇沉默了。

    他被刘清明描绘的蓝图震撼到了。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其中的变数大得惊人。

    但作为一个体制内的精英,这种宏大的叙事对他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你这家伙……”

    丁奇看着刘清明,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在铁道部真是屈才了。”

    “你应该去外交部,或者政研室。”

    刘清明笑了笑,没有接话。

    心里却泛起一丝苦涩。

    他知道,这个宏伟的蓝图,最终会死在五年后的那个转折点上。

    美国重返亚太。

    华日韩自贸区谈判无限期搁置。

    东北失去了最后一次融入全球产业链的机会,只能在内循环中逐渐沉寂。

    但这并不妨碍他现在利用这个理论,来为当下的工作铺路。

    “不说那么远了。”

    刘清明把话题拉了回来。

    “眼下就有个机会。”

    “隆安厂这次引进阿尔斯通的技术,就是一次尝试。”

    “如果能谈下来,不仅仅是造几辆车的问题。”

    “更是把欧洲的标准和管理体系引进来,倒逼企业改革。”

    丁奇点了点头。

    “这倒是个实在话。”

    “不过我听说,法国人傲慢得很。”

    “这次谈判,恐怕不好啃。”

    就在这时。

    笃笃笃。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门外传来隆安厂总工彭凯焦急的声音。

    “刘处长!丁处长!”

    刘清明起身去开门。

    门刚打开一条缝,彭凯就挤了进来。

    他满头大汗,领带歪在一边,脸色有些发白。

    “怎么了?老彭。”

    刘清明扶住他。

    “慢慢说。”

    彭凯喘着粗气,抓着刘清明的胳膊,像是抓着救命稻草。

    “来了……他们来了!”

    “谁来了?”

    丁奇也走了过来。

    “法国人!”

    彭凯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在抖。

    “阿尔斯通的谈判代表团,刚下飞机,已经到厂部会议室了!”

    “这么快?”

    刘清明眉头微皱。

    按照行程,他们应该是明天才到。

    这种突然袭击,在商务谈判中很常见。

    这是要打我方一个措手不及。

    施加心理压力。

    “带队的是谁?”

    刘清明冷静地问道。

    “是他们的亚太区副总裁,皮埃尔。”

    彭凯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这家伙是个出了名的硬茬。”

    “一见面就挑刺,嫌我们的会议室灯光太暗,嫌我们准备的资料不规范。”

    “郭厂长正在那边接待,刘处,你想见见他们吗?”

    刘清明和丁奇对视了一眼。

    丁奇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看来,这是来者不善啊。”

    刘清明出人意料地说:“彭总工,我就不去了。”

    彭凯一愣,对上日本人的时候。

    这位年轻的处长可不是这么怂的。

    “刘处,你不想和他们聊聊吗?”

    刘清明说:“不到时候,你转告郭厂长,不要被法国人牵着鼻子走,直接打断他们的节奏。”

    彭凯不解:“怎么打断?”

    “很简单,赶他们去睡觉,坐了这么久的飞机,时差都没倒过来,谈个屁呀。”

    彭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这事,也只有这位刘处才能做得出来。

    ...

    京城,西城区。

    铁道部大楼,运输局局长办公室。

    项辰光正在批阅文件,手边的茶杯冒着袅袅白烟。

    门被敲响。

    助理小妹抱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走了进来。

    “局长,有份加急件。”

    项辰光头也没抬,笔尖在文件上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

    “放那吧。”

    “是国外的件。”

    小妹补充了一句。

    项辰光停下笔。

    他抬起头,扫了一眼那个纸袋。

    上面贴满了花花绿绿的邮票,邮戳上印着一只黑色的鹰徽。

    地址栏是一串德文。

    StUttgart(斯图加特)。

    “德国寄来的?”

    项辰光放下笔,指节在桌面上轻轻叩击。

    “我没订国外的资料。”

    “寄给‘动联办’的。”

    小妹把纸袋放在办公桌最显眼的位置。

    “收件人是谈判技术小组,刘清明副组长。”

    项辰光愣了一下。

    随即笑了。

    “这小子。”

    “人都跑到东北去了,快递倒是寄到我这儿来了。”

    他挥挥手,示意小妹出去。

    办公室门关上。

    项辰光拿起那个纸袋,掂了掂。

    很沉。

    至少有两斤重。

    刘清明去东北快一周了。

    这一周,这小子就像石沉大海,连个汇报电话都没打过。

    隆安那边的情况,项辰光多少听到了一些风声。

    不好搞。

    烂摊子太大,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隆安客车厂厂办的号码。

    转接招待所。

    几声嘟嘟的长音后。

    电话通了。

    “喂?”

    听筒里传来刘清明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像是刚睡醒,又像是刚洗完澡。

    “是我,项辰光。”

    电话那头顿了一秒。

    紧接着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

    “项局。”

    刘清明的语调变得正经了一些。

    “您找我?”

    “我不找你,你是不是打算就在那边扎根了?”

    项辰光靠在椅背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这几天跑哪儿去了?”

    “下基层,锻炼去了。”

    刘清明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奈。

    “隆安这地方,比我想象的还要火热。”

    “不管是天气,还是人心。”

    项辰光放下茶杯。

    “怎么说?”

    “一言难尽。”

    刘清明叹了口气。

    “回去了我会交一份详细的报告。”

    “不过我可以先给您透个底。”

    “情况很糟糕。”

    “设备老化是一方面,更要命的是那种‘等、靠、要’的大爷心态。”

    “国企有的毛病,他们全有。”

    “国企没有的毛病,他们也有。”

    项辰光眉头微皱。

    这和他掌握的情况差不多,甚至更严重。

    “没救了?”

    “有救。”

    刘清明的话锋一转。

    “市场化,竞争化,这事部里已经在做了,不过现在有个很好的契机。”

    “那就是这次的国际招标。”

    “但这药太苦,得有人按着头让他们喝下去。”

    项辰光笑了。

    笑声爽朗。

    “我就知道你小子有办法。”

    “那我就等着看你的报告。”

    “如果连你这个发改委的干部都这么说,那部里这次下决心整顿,也有了依据。”

    刘清明直接戳破了这层窗户纸:“您这是想拿我当枪使。”

    “项局,我不怕得罪人。”

    “但我这枪要是炸了膛,您得负责收尸。”

    “放心。”

    项辰光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

    “只要你的报告分量够重,这把枪就炸不了。”

    “说吧,你想提什么条件?”

    “别跟我说你大公无私,我不信那一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您太客气了。”

    刘清明也不藏着掖着。

    “我哪敢提什么要求。”

    “就是以后方便的话,照顾一下清江省。”

    “我们黄书记不容易,这次也是诚心想把事办成。”

    项辰光挑了挑眉。

    这小子。

    格局不小。

    不为自己求官,不为自己求财。

    反倒是为了老家的地方官求情。

    这不仅仅是讲义气。

    这是在铺路。

    “好家伙。”

    项辰光笑骂了一句。

    “你是真敢开口。”

    “黄书记我见过,是个能干事的。”

    “只要他们联合云州局拿出一份合理的规划书,我这里没问题。”

    “得嘞。”

    刘清明的声音明显轻快了不少,项辰光这么说,就是肯帮忙了。

    以他在部长心里的地位,再加上新部长的清江人身份。

    这事有谱。

    “有您这句话,我就知足了。”

    “我替清江的干部群众谢谢您。”

    “少贫嘴。”

    项辰光收敛了笑意。

    “好好工作,把这次谈判拿下来,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话题转到了正事上。

    “听说法国人到了?”

    “刚到。”

    刘清明说。

    “正在厂部会议室呢。”

    项辰光有些意外:“怎么,听你的意思,你没去?”

    按照惯例,这种级别的谈判,我方代表应该全程陪同。

    “没去。”

    刘清明回答得很干脆。

    “我让彭总工去接待了。”

    “而且我让他转告法国人,今天不谈了,让他们回酒店倒时差。”

    项辰光愣住了。

    这不合规矩。

    甚至可以说是失礼。

    阿尔斯通是世界轨道交通巨头,这次来华谈判,部里是很重视的。

    “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小策略而已,您肯定明白。”

    刘清明语气平淡。

    “阿尔斯通这次来的总裁皮埃尔,是个硬茬。”

    “典型的法式傲慢。”

    “如果我们表现得太热情,太急切,还没上桌就已经输了一半。”

    “得晾晾他们。”

    “让他们知道,现在是买方市场,不是他们施舍技术给我们。”

    项辰光沉默了。

    他在脑海中推演着这种策略的可行性。

    风险很大。

    但如果奏效,收益也很大。

    “你有把握?”

    “我有资料。”

    刘清明说。

    “我之前向您申请过一笔经费,委托欧洲的一家咨询公司做了背调。”

    “阿尔斯通是我的第二家目标。”

    “对方效率很高,我让他们办了个加急,刚刚收到。”

    “皮埃尔这个人的性格缺陷、谈判风格,甚至他最近在公司内部面临的业绩压力,我都一清二楚。”

    “先聊着吧。”

    “没准聊着聊着,就能聊出感情呢。”

    项辰光深吸了一口气。

    这小子,那是去谈判的。

    这分明是去打仗的。

    情报工作做得比国安还细。

    “你的思路很好。”

    项辰光给予了肯定。

    “就按你想的办。”

    “别太不给他们面子,别的你自己看着办。”

    “谢谢项局。”

    “还有个事。”

    项辰光看了一眼桌上的牛皮纸袋。

    “部里今天收到了一个从斯图加特寄来的包裹。”

    “收件人是你。”

    “这份资料,是不是也是你的那个欧洲咨询公司发来的?”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

    “应该是。”

    刘清明说。

    “那是关于西门子的。”

    “里面应该是一些技术资料,可能还有一些内部关系图谱。”

    “我还没看过,具体内容不太清楚。”

    “您可以打开看看。”

    “西门子的技术资料?”

    项辰光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你搞到了西门子的技术资料?”

    “怎么可能。”

    刘清明笑了笑,语气很轻松。

    “那是人家的核心机密,哪能这么容易搞到。”

    “估计也就是一些公开的宣传册,或者是稍微详细一点的产品说明书。”

    “您先看着,我要是再不去会议室露个面,彭总工该顶不住了。”

    “行,你去吧。”

    项辰光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只有墙上的石英钟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项辰光拿起桌上的剪刀。

    刀刃插进牛皮纸袋的封口,轻轻一划。

    “刺啦”一声。

    封口裂开。

    他倒转纸袋。

    一摞厚厚的文件滑了出来,落在红木办公桌上。

    发出沉闷的声响。

    项辰光拿起最上面的一份。

    全是德文。

    但旁边贴心地附上了中文翻译。

    只看了一眼。

    项辰光的手就抖了一下。

    这哪里是什么产品说明书。

    这是西门子轨道交通事业部的内部架构图。

    详细到了每一个项目组的负责人,每一个核心工程师的名字,甚至还有他们的家庭住址和联系方式。

    他翻开第二页。

    是一份名为《ICE-3型高速列车牵引系统技术参数详解》的文档。

    密密麻麻的数据。

    变流器的开关频率。

    牵引电机的转矩特性曲线。

    甚至还有控制软件的底层逻辑框图。

    项辰光越看越心惊。

    越看越觉得后背发凉。

    这绝对不是公开资料。

    这是核心机密。

    是西门子赖以生存的看家本领。

    他快速翻动着文件。

    转向架的设计图纸。

    空气弹簧的刚度测试报告。

    制动系统的故障模式分析。

    每一份文件,都像是一枚重磅炸弹,在他脑海中炸响。

    有了这些东西。

    铁道部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就等于开了天眼。

    对方的底牌,底裤,全都暴露无遗。

    我们可以精准地知道他们的技术短板在哪里。

    我们可以知道他们的成本底线在哪里。

    甚至可以知道他们最害怕失去什么。

    项辰光翻到了最后一份文件。

    这是一份西门子内部的战略备忘录。

    标题是:《关于向华夏出口高速列车技术的风险评估》。

    上面用红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翻译只有短短几行字:

    “鉴于华夏市场的巨大潜力,建议采取‘整车出售,技术封锁’的策略。”

    “严禁转让任何核心制造工艺。”

    “严禁开放源代码。”

    “华夏不具备消化吸收先进技术的能力,只需将其作为倾销市场。”

    项辰光死死盯着那几行字。

    脸色铁青。

    傲慢。

    刻在骨子里的傲慢。

    德国人把华夏当成了待宰的羔羊。

    只想卖肉,不想教你怎么养羊。

    “好一个西门子。”

    项辰光把文件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震得茶杯里的水晃了出来。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是京城灰蒙蒙的天空。

    但他的心里却燃起了一团火。

    有了这份资料。

    不管是法国人,还是德国人。

    这盘棋,攻守之势异也。

    他转过身,看着桌上那堆仿佛还在散发着热气的情报。

    脑海中浮现出刘清明那张年轻、英俊,却又深不可测的脸。

    这小子说他“没看过”,“不太清楚”。

    鬼才信。

    这分明是他早就布好的一颗雷。

    一颗足以炸翻整个谈判桌的惊雷。

    项辰光拿起电话,想再给刘清明拨过去。

    手指悬在半空。

    又放下了。

    不用打了。

    他已经明白了刘清明的意图。

    这份资料,就是刘清明交上来的投名状。

    也是他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

    项辰光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那份关于西门子傲慢策略的备忘录。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既然你们想玩。

    那我们就好好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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