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这群弟妹们,不管是明着犟的弘景弘晟,还是暗着犟的顺安弘昫,就没有元晞搞不定的。
至于活泼调皮但懂事聪明的乐安,就是元晞的听劝小乖宝。
废太子之事尚未终结,太子暂被拘禁,万岁爷流露出一点要以废太子之事告庙的意思,一经告庙,这件事便算尘埃落定。
这一块饵料鲜香味美,一下激起池中的鱼群跃动,极力推进想要促成此事,避免康熙回头又亿起父子之情,生出迟疑之心。
池水泛起寒意了。
宋满看着池中残荷败藕,紧了紧身上的褂子,这小池子养着从南边弄来的莲种,养出的莲花中规中矩,只称得上洁白芬芳,结实亦不算极丰,但结的莲子入口极为清甜,一咬鲜脆,有淡淡的莲香。
但因既比不上观赏品种,结莲子又不算多,是一种被淘汰风险极高的品种。
见宋满一直看这池子,春柳笑道:“主子喜欢这池莲花,她们侍弄得都精心得很,这一年年,养得愈发好了。”
宋满低眉轻笑,春柳陪她在水边站了一会,便劝她道:“这水边极寒凉,主子不如移步到花厅中罢。”
“水都这样凉了,水中的鱼儿却更贪食,还不知找保命的地方。”宋满摇摇头,从花厅走出来劝她进去用甜汤的佟嬷嬷笑了笑,扶着她往里走,“只怕人家正高兴能抢到肥肉呢。您就推说身子不好,叫世子福晋见了也罢。八福晋从咱们世子福晋嘴里套不出什么。”
宋满也琢磨她是该病一场了,不然这蜂拥而来的,赢家的、输家的……数不清的试探,雍亲王给她那么多加班费了吗?
于是在京师落雪前后,宋满“偶感风寒”,一病不起了。
因为她一向身体强健,这场病惊动了许多人,顺安、洵亭自不必说,宫中德妃也屡次垂问,弘昫还告假在家侍了两日疾。
宋满干脆使唤他坐在床边念书,弘昫算是急流勇退,在家躲风头。
作为一个没有在二废太子中得咎的“太子党”,雍亲王现在也是非常抢手的,太子没被牵连到现在正惶恐不安的旧班底,还有投机取巧时刻观察局势准备下注的野心家……
雍亲王满脸写着闲云野鹤老子要修仙也逃不过,遑论就在御前风波场中行走的弘昫,他最大的缺点是太年轻了,即使他的聪慧沉稳人尽皆知,和雍亲王比起来,大多数人还是会认为他破绽更多,更好拿捏。
弘昫倒没郁闷,欣然接受了这种形象。
他和宋满说起此事,宋满轻笑一声,剥开一个柑子,冬日正是柑橘当令,黄澄澄的皮破开,清新的果香气迸发出来,与房中轻盈的花香融合在一起,毫无冬日的沉闷干燥。
弘昫见宋满笑了,便也笑了一下,道:“额娘装傻子呢,额娘还笑我。”
“好孩子,额娘也装呢,旁人眼里咱们娘儿俩不定谁比谁更傻。”宋满有点忍不住笑,摇摇头,把果子分一半给他,正好春柳进来,她便问,“蜜酪酥做好了没?”
春柳笑道:“冬雪说再有一刻钟就得了,问您想喝什么饮子。”
宋满扬眉示意弘昫,弘昫问:“夏日腌的青梅露可还有?”
春柳笑着点头,弘昫道:“那便拿茶水沏些来吃吧,要用绿茶,取鲜嫩一些的,茶水不必太酽。”
弘昫从小跟着宋满,和元晞混在一起,看起来是平和沉稳之人,其实也长着一条挑剔的舌头,小讲究多着呢,宋满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又有点想笑。
看自己孩子,总觉得像装大人,弘昫不知她在想什么,正叮嘱春柳晚膳悄悄弄点鲜牛肉来烤着吃,他们姐弟几人吃烤羊肉、鹿肉多些,喜欢吃牛肉的是宋满。
名义上宋满正闭门养病,所以得“悄悄的”。
宋满养病,来客便全交给元晞和朝盈应付,她们俩单拿出来一个都不太够,毕竟是小辈,元晞是未嫁女,朝盈虽然是媳妇,但资历太浅,两人组队就正好身份bUff叠加,也表现出雍亲王府内里实在无人的无奈了。
宋满叫人也准备了元晞和朝盈喜欢的菜式,又问:“年侧福晋那边如何了?”
春柳打发了来回话的人:“听说高热终于退下了,只是还吐奶,不爱吃东西,年侧福晋揪心着呢,只能和两个乳母换着抱着哄。”
年侧福晋原本是能帮着待客支应一下的,在身份上,她面前算是及格。
奈何小格格也染了风寒,比起宋满这个装病的,小格格病得货真价实,她原本身体就弱,一病更不了得,年氏揪心不已。
小格格的身体是先天不足,养到现在,还总是呛奶、哭闹,有时拉肚子,三天两头的生些小病,年氏跟着日夜悬心,从前要为宋满分忧的一番壮志都随着小丫头的哭闹淌进风里了。
宋满沉吟一会儿:“我看还是请窦太医来看看吧,元晞他们姐弟幼时病了,都是窦太医瞧,他治小儿病很有一手。”
春柳应是记下,传话到望梅轩中,年氏惊喜,又忙道:“福晋病着,还得为我们这边的事操心,实在是……”
她有些不好意思,春柳宽慰她一番,又道:“福晋常说,家里这些孩子的事都是顶要紧的事,岂有不多操心的理。福晋虽病着,也惦记着您,交代奴才告诉您,小格格病着,您自个儿也得珍重,没得为了照顾孩子再累倒了,回头小格格痊愈,您却倒下了可怎么好?”
年氏听这一番话,真是窝心的很,向东院方向拜下,心感酸涩地道:“叫福晋病中还要为我担忧,我如何担得起呢。”
这一番话在内宅里说,其实多半都是纯客套,但从宋满身边的人嘴里说出来,转达的是宋满的意思,真诚度与可信度便被拔高了。
春柳又宽慰年氏好一会儿方才告辞,年氏亲自起身送春柳出房门,春柳再四道:“不敢。”年氏方才停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