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夏与江荼二人化作流光,疾驰于古炎星浩瀚而瑰丽的天地之间。
沿途可见流淌着液态火焰的赤色山脉,悬浮于空中的倒置水晶湖泊,以及一些气息强横、形态各异的本土生灵或外来修士。
越往前行,周遭的能量波动便越发沉凝肃穆,仿佛有无形的力场正在汇聚。
不多时,前方地平线上,一座恢弘得难以想象的巨坛轮廓映入眼帘。
那便是万法坛。
它并非砖石垒砌,而是由无数天然生成的、蕴含不同法则道韵的奇石灵晶,以一种浑然天成的方式堆叠、嵌合而成,整体呈不规则的圆形,直径恐怕有数千里之广。
坛身表面流转着七彩霞光,时而有玄奥的符文虚影自石中浮现又隐没,仿佛整座法坛本身就是一个活着的、呼吸着天地道韵的生命体。
此刻,法坛周边已然悬浮着成百上千道身影。
这些修士或立或坐,或驾驭奇珍异兽,或端坐于法宝莲台之上。
他们的气息强弱不一,但最弱者也在60级以上,而强者如渊似岳,即便是楚夏如今的三命圣人之境,亦觉深不可测,粗略感知,70级以上者比比皆是,甚至有几道气息晦涩如星空黑洞,恐怕已超越80级的门槛。
他们服饰各异,有的华丽尊贵,有的古朴简洁,更有一些非人形态的存在,身上散发着迥异于人类修仙者的法则波动。
楚夏与江荼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在这里,楚夏的修为只能算是中下游,丝毫不显眼。
“楚道友,我们便在此处寻个位置吧。罗摩圣前辈驾临时,法坛核心区域会有道韵加持,越是靠近中心,获益越大,不过……那也需要实力和机缘。”
江荼传音道,指了指法坛外围一处相对空旷的悬浮巨石。
两人落下,各自盘膝坐定。楚夏收敛心神,将自身气息与周围环境尽量调和,同时暗暗观察。
他注意到,在场的修士们虽然静默等待,但彼此之间隐有气机牵引,或友好,或淡漠,或隐带竞争之意,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场域。
时间在古炎星永恒的霞光中悄然流逝,但对于在场的每一位求道者而言,等待本身也是一种修行。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只是片刻。
突然——
毫无征兆地,整个古炎星上空,那永恒流转的霞光骤然一滞,随即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拨动,开始以万法坛为中心,缓缓旋转起来,形成一个横跨星球的、无比壮丽的法则漩涡。
一种难以言喻的“寂静”降临了。
并非声音的消失,而是所有嘈杂的意念、纷乱的能量波动,都在这一刻被抚平、归序。
万籁俱寂,唯有大道伦音,自无穷高远处,似有似无地开始回响。
来了!
所有修士,无论先前在做什么,此刻都不约而同地正襟危坐,面露恭敬与期待之色,将心神彻底放空、敞开,准备迎接那至高无上的传道。
楚夏亦深吸一口气,将《混沌创世经》的功法自然运转,源钥在灵魂深处微微震颤,调整着他的感知频率,试图与那即将降临的宏大存在产生一丝共鸣。
下一刻,法坛最核心处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没有霞光万道的排场,一道模糊的、仿佛由纯粹“存在”本身凝聚而成的身影,悄然浮现。
那便是罗摩圣。
楚夏凝目望去,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看清”对方的模样。
那身影时而如垂垂老者,时而如英伟青年,时而似慈悲佛陀,时而似威严帝皇,甚至有时会化作一片星云、一株古树、一道流淌的时光长河……形象变幻不定,毫无规律可言。
并非他在刻意变化,而是其存在形态本身,就超越了低维生物视觉乃至神识能够稳定捕捉的范畴。
更让楚夏心神剧震的是,他完全感觉不到对方身上有任何具体的能量波动或法则气息。
仿佛那只是一个“概念”的投影,一个“道理”的显化。
不存实体,不沾因果,不入轮回,与天同齐——江荼的描述,此刻楚夏才有了切身的、震撼灵魂的理解。这是真正的超脱之境,是现在的他连仰望都觉目眩神迷的层次。
“今日,讲《太阿三图业》。”
一个声音直接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最深处响起。
这声音非男非女,非老非少,平和冲淡,却蕴含着一种让宇宙星辰都为之屏息的绝对权威与无尽智慧。
“寰宇有兴衰,如潮起潮落,如花开叶凋。生灵修行,求超脱,求永恒,实则亦是模仿宇宙,于内景中重演开天辟地、纪元更迭之壮举,以求跳出那循环,得大自在。”
罗摩圣的开场,直指本源,将个人修行与宇宙轮回并论,立意之高远,瞬间便将所有人带入了宏大的思考维度。
“我炎煌文明,承前启后,播撒道种于诸天。然在炎煌之前,太阿以三图,绘尽我炎黄宇宙之轮廓,奠定万法之基业。此三图,非画于绢帛,非刻于金石,乃是以无上道心,映照混沌初开、规则乍定之瞬间,所捕捉的‘宇宙蓝图’。”
随着他的讲述,万法坛上空,三幅无法用任何语言确切描述的“图景”开始缓缓显化。
第一幅,惊世图。
其展现的并非具体景象,而是一种“势”,一种“开端”的爆发。
无穷无尽的信息、能量、可能性,从绝对的“无”中轰然炸开,瞬间充满了一切“有”的范畴。
那不是爆炸,而是“存在”本身的诞生宣言。
图中流光溢彩,却又混沌一片,每一道光、每一个斑点,都代表着一个未来可能演化出的庞大宇宙法则分支。
观此图,楚夏仿佛亲身经历了无数次宇宙大爆炸的开端,那蕴含的无尽创造与毁灭的初始力量,让他灵魂战栗,体内三枚混沌命果疯狂旋转,似乎要与之共鸣,却又因层次差距太大而显得滞涩不堪。
第二幅,断业图。
如果说惊世图是开天辟地的狂想曲,那么断业图便是规则落定的交响诗。
图中,那爆炸开来的无尽混沌开始分化、沉降、凝聚。
清浊分离,阴阳初判,基本力场诞生,维度开始稳定,因果的丝线开始编织……这是一个从“无限可能”走向“有限规则”的过程,是一个确立秩序、划定边界、定义“存在为何”的宏大进程。
楚夏看到,无数代表不同法则体系的脉络在图中交织、碰撞、湮灭或稳固,每一次选择,都意味着无数可能性的消亡和一条既定道路的确立。
这让他联想到洪荒宇宙的法则结构,联想到源初研究院试图修改法则的壮举,更深感宇宙规则的森严与厚重。
第三幅,恒定图。
此图最为“平静”,却也让楚夏感到最为“窒息”。
图中展现的,是一个高度秩序化、稳定运行中的宇宙模型。星辰运转,万物生灭,能量循环,一切都在既定的规则下有条不紊地进行。
但这“恒定”之下,楚夏却隐约“看”到了那无处不在的、缓慢而坚定的“磨损”——熵增的痕迹,法则的微小幅移,时空结构难以察觉的“疲劳”。
这幅图描绘的并非永恒,而是动态平衡下的“暂时稳定”,是繁华鼎盛之下悄然滋长的寂灭因子。它揭示了一个残酷的真相:即便完美如炎黄宇宙,也并非真正的永恒不朽,依然在宏观的时间尺度上,遵循着某种更深层的、或许连太阿都未能完全描绘的“大轮回”定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