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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一 万般皆命今由我

    “穿越……”

    将这两字放在心里稍作揣度,金乌脸上便也流露出了然之色,缓缓道:“这两字却也用得巧妙。不错,你非此世中人,如今到此世来,便是受得我之宣召。”

    赵莼微微点头,继又出声道:“如此说来,我也并非出自此方界天,只不知出身之地又在哪一方界天了。”

    这话却引得金乌摇头否认,唤她站起身来,相携往前行去:“非也,我只道你并非此界中人,却从未说你不是此方界天生人。赵莼,你且随我来。”

    说罢拂袖一挥,即见前处迷云便轰然一散,随二人并行往前走去,面前光景亦为之豁然开朗,露出一片晦明不定,光点迷离的景象来。

    “这当是……”

    赵莼放眼望去,只见这寰宇之间,无数光华若星辰排布,有些耀明如日,仅是散逸出来的辉光便可将周遭照亮,四面有依附得有众多光华较暗的星子。除此以外,多数星子却表现得光华黯淡,只偶尔放出一道尚算两眼的光芒,倏尔又暗了下去。

    而一旦越过这些星子,摆在二人眼前的,就是一处宏伟至极的漆黑所在。

    这一处望不见尽头的幽深洞口呈现出中部浑圆,两端细扁的模样,轮廓的外部由一道赤虹勾勒,并一直向左右延伸,几乎横亘寰宇。

    除去特别明亮的星辰外,越是靠近了这处漆黑洞口,星子的光芒也就越为浅淡。这时再往东西两侧看去,便可觉察到诸天星辰都在一条天河之内,一端望之不见,一端即连接着那洞口深处。

    金乌伸出长臂,将指尖落在那洞口之上,同时解释道:“彼方所在,诸天中人唤作归墟。”

    便说这寰宇之内的众多界天,始终都在一条流动向前,永不停歇的河流当中。因这长河流动不息,万物时间也永不静止。是以这寰垣当中的所有界天,最终归宿就是被归墟所吞没。如视这无穷界天为一滴净水,归墟就是天下水流的汇集之处。

    “归墟即是万物终结之地,一旦界天被其吞没,就也意味着现世的结束。”金乌的目光已遥遥投去远方,甚至越过归墟的洞口,落去了不知何处,只语气当中多了几分凛然与敬畏,道,“然而万物有所终结,便必然有其开始。若说有什么是恒定不变之物,就只有——

    “界源。”

    她讲到,界源并不随现世的结束而消解,待落入归墟之后,所终结的也只有界中生灵,与一切由生灵而起的所有事物。等到完全将这些剔除了,界源便会回归到原本的状态,即无形无质的太初天地。

    在此状态停留一段时间后,随着新生灵的诞育,一个全新的世代便紧接着来临。

    “故对于界源来说,落入归墟便只是一世的更替,可于我辈而言,却是毁天灭地的惊世浩劫。”

    金乌神情凝重,就此道出一番交心话语来:“其实,此方界天本应还在鼎盛之年,只是当年的天人一族见道修势大难阻,不得已下只能选择玉石俱焚,以至于界源破碎,天崩地裂,才致此界成了今日这般模样。为此,你派掌门黄庭钰本欲强行炼化界源,稳固界天。可惜此事未果,便只好让我与月蟾吞下半数界源,从而化作日月,平衡阴阳。

    “只是这样一来,吞化了界源的我等,如是心中起意,则天下道修莫能阻挡,黄庭钰心有防备,便交待徒儿一切以人族道修为重,该到出手镇压之时,决不能有半分留情。”

    此话一出,金乌目珠之内,倒也存了几分复杂神色,或对她与月蟾而言,黄庭钰是过于冷漠无情了,但于天下道修,这又是功在千秋,所不得不为的事情。

    又道此后不久,黄庭钰便殒命而去,自此知晓界源去处的,就只剩下三人。

    其一为,昭衍三代掌门太乙金仙陈横戈。

    其二为,周元阵宗掌门周冠仪。

    其三便是周冠仪之徒,太元祖师萧闲云。

    起先由周冠仪提起,界源为安定天下的必须之物,纵是存于妖腹,也合该为道门修士所掌,与其受制于妖,倒不如设下法阵,好叫两妖俯首,以免后日再受其害。

    彼时有陈横戈还能镇压二妖,但她之膝下,亲传弟子楚云开年岁尚浅,其余源至修士,则又大多不能及她一半。她若能长久留下还好,一旦是飞升离去,此界之事就再不能容她插手。故对那周冠仪之言做了番权衡利弊后,陈横戈便亲自主持了此阵,另又在飞升之前创立万剑盟,为后人留下本命法剑。

    此后的事情赵莼大致已有了解,只是听金乌细细讲来,才知当年竟是萧闲云亲自告发其师,引出了后头周元阵宗覆灭一事。

    “此皆为陈横戈亲口所述,包括那炼制天地炉的事情,萧闲云亦对她是全盘托出,毫无保留。若说为了什么,则只有二字可表——

    “后路。”

    “天地炉是萧闲云为玄门道修准备的一条后路,至于你赵莼,则是陈横戈亲自为此方界天留下的转机。”金乌微微侧身,好叫另一道身影能从她旁边显露出来。

    “赵莼,动身之前,我亦有话交待与你。”封时竟皱起双眉,神情中罕见地有些仓促,应是才了却了手头之事,便向此地匆匆赶往过来,“事涉我派根基与天下存亡,我便不得不向你说得明了些。我辈道修的飞升,指的便是斩断本我与界天之间的联系,从而挣脱现世,自这无尽寰宇的河流当中跳出,再不受时间与规则的限制。如此一来,即便现世终结,已飞升之人也不会受其牵连。这就是道修所求的逍遥。

    “但这绝非真正的永恒!”

    封时竟几乎是语若连珠,毫不停歇道:“剑仙人、五代掌门以及崔师本人,甚至是太元道派那位祖师,自飞升之后便一直在寻找解救此方界天的办法。只是她们已在岸上,不在河中,再无法插手现世,便只能假借金乌之力,向我等传话点拨。亦是靠着寰垣的踪迹,终是叫我等找到了一处触及到了永恒的界天。

    “也唯有成为界天主人,才能达成现世的永恒。”

    “这本该为源至期修士除飞升以外的另一条道路,但剑仙人曾道,一切现世而生之人,最终归宿都是超脱现世,只有那来自过去或是未来的异数,才能在跳出现世的同时,又存在于河流之中。赵莼,你就是那个异数,你本来存在的世界,也许是此方界天的过往,也许是此方界天的未来。但归根结底,你我皆是此界中人。”

    “是以,我当恳求于你,替我等去往寰垣曾在的那方界天,找到真正的永恒之法。”封时竟放低了声气,近乎是叹息道,“实因我等强求才叫你降临此世,故此世因果本该与你无关,今日送你离去,若能得法归来,则现世能存,若不能,你也可借此避过此界衰亡,我等绝无责怪之心。”

    听闻此话,赵莼却长久地沉默下来,并未有开口回答封时竟的请求,而是话锋一转,出人意料地问道:“师尊她,或与金乌前辈有关,对么?”

    细想她一路走来,确也处处得人指引,始终不曾偏离了方向,从灵真派的师姐柳萱,接引上界的青栀神女,再到号作真阳的师尊亥清,似乎都与金乌有斩不断的联系。从前或许偶然,今日一看,却绝非如此。

    她在衡煦手中曾观一图,道是金乌元神存于眼瞳,一个为她所得,化为法剑长烬,另个却化作人身,二者若是分离,则自然会在冥冥之中汇于一处。衡煦曾怀疑那人是她,赵莼却不以为然。

    “确是如此不错,”金乌将双眼微微眯起,坦然道,“我乃先天双魂,当年周冠仪为削我实力,不惜取走我一双眼目,更欲从中洞悉神通,掌握阴阳。可惜她不久后身死,这一双眼目也就被渊下镇守神尸的几名妖祖所得。而我放任这一双元神在外,本是为了到合适时机,在这三千世界转世为人,从而寻找法门破除大阵,达成自救之法。

    “奈何元神脱离掌握,一个掉落至小界当中,与我失去联系。另一个虽然顺利转世,却又被崔宥看出端倪,趁其尚处年幼,便接至身边教养。不过,他亦只看出亥清生而神异,恐天命不凡才会如此,并不知亥清为我元神转世。”

    “此后,便是陈横戈与我交托了救世之法,说若此世尽亡,则我亦不存……柳萱那一缕残魂,即是封时竟受我指点后,从亥清身上取来。”

    她一面说着,一面又端详起赵莼的脸色,以为对方怕会惊讶、震怒,亦或者闷闷不乐。

    但赵莼只是平静地听着,末了轻笑一声,道:“原来我这一生,竟是这样的开始。”

    她看着面前之人,一个眉头深锁,一个从容不迫,他们就此铺设好了道路,并将自己这枚棋子从别处移来,心安理得地放了上去。赵莼,这一在原本现世中早该死去的魂灵,似乎该为这场重获新生的慈悲而感恩戴德,但她只是觉得松快而已。

    好像一条道路终于走到了尽头,下一步该往哪处落脚的权力,则终于回到自己手中。

    她轻快道:“我答应你们,不过不是为了谁,正是为了我自己,我将离开此地,到归来之日,就是我彻底能够主宰我自己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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