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圆脚印干在湿润的船板上,小江獭叠两块毛巾,撅个屁股,甲板上奔跑,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一扫尘埃,洁净不染。
金毛猴子爬上桅杆,挂上帆布,咧开犬牙,冲岸上山猪呼呼哈哈。
「吱嘎。」
大门洞开,空气里的灰尘交错旋转。
像是某个安静的日子,外出游子回到了尘封多年的家乡小屋。
下午的阳光蒙蒙照下,褐色的皮毛流动浮光,纤毫毕现,船舵转杆安安静静地支在轮盘上,从未离开。
一步一阶,拾级而上,阳光斜照,半明半暗。
直至船舵前站定。
獭獭开伸出手掌,轻轻抚过包浆的木杆。
自天神封王,造化宝船许久不曾出港,南征北战亦无船只座驾用武之地,更有小蜃龙临时充当白云宫。
那个威风凛凛的称呼,仿佛跟着造化宝船,一块尘封入了地下室,世人只知有獭家宰,而不知有船老大。
但是现在————
爪子勾去蛛丝。
好久不见,老伙计。
深吸一口气啊,双爪紧紧握住船舵,獭獭开用力转动,整艘宝船汲取日月精华,纹路一闪一灭,宛若呼吸。
江风浩浩,猴王高举单筒镜,尖声大叫,所有江獭飞窜出去,各司其职,拽动揽绳,大锚拔起出水。
造化宝船离开义兴,撞破层叠水浪,浩浩向北。
开拔!
目的地,黄沙河!
江淮大泽,白猿「河中石」,浩浩荡荡,向北而进。
黄沙河水浑且浊,见不到天光漫射,看不着河床流金,古往今来,从未有阳光能传达至河床底部,梁渠凫水其中,黑发飘摇,无数白流自泥水中抽取,绸缎般汇聚成球。
浑浊之水奔流东去。
霎时间。
金目斗射,冲破浑浊!
一尊三丈白猿,浩浩跃出!
石砾泥沙穿过它飘逸的毛发,浊水遮掩不住金目的璀璨。
白猿两只巨手平举伸展,手掌握紧,恍如凭空抓握住把手,手腕旋转一周,肌肉块块隆起,用力下拉,两条水龙汇聚成鞭,交错之间,长鞭甩动,尘埃荡碎。
天河震动。
无边无垠的黄河水咆哮、奔涌,挣脱锁链,倒悬于天,遮挡太阳,投下绵延阴影,来到最高点,长龙俯冲直下,砸出千丈巨浪,倾泻奔涌,铺张走水!
石块、尸骨、沉船、断木、水兽、大鱼、绿藻————
一切的一切,翻涌出去,堆积成山。
汇聚成陆!
「轰隆隆。」
天雷炸响,从西到东,犹如万马奔腾,大鱼纵跃。
林中飞鸟乌泱泱振翅,马厩大马嘶鸣,鸡飞狗跳。
水中妖兽目视石头从头顶飞掠,地上覆盖泥沙刮去一层。
无数黄土混入河水翻滚,无数百姓或跪地祈祷,或夺路而逃。
「河神发怒了,河神发怒了!快跑啊,要决堤了!」
「大家往后山上跑!去后山!」
「大家不要慌张,不要慌张,大家可还记得,上个月,朝廷张发的告示?最近一个月,可能会有————」
「今天无风无雨,还旱了大半个月,怎么会突然决堤。放心吧,乡亲们,是朝廷在治水,是圣皇降贤明,早三天前不是说过了吗?都回去,回去!」
「天大的好事啊————」
「我呸,再敢乱叫,统统给你们抓进大牢!想死是不是?」
大城大镇,大州大府,县城中央,凡有官吏所在,河泊所吏员早早张贴告示,今日再度出面,让百姓勿要惊慌,近来莫要渡河,更要避免下羊皮筏、增添麻烦,知府、知州、知县莫不全力配合,有地方更是一刀切,直接下令禁止。
穷乡僻壤,望重乡老自治。
村民见小溪奔流,家犬狂吠,惊骇莫名。
家中有适龄儿女的,莫不人人自危,禁足儿女出门,祈祷今年不要选上自家,只再两年,便可说亲出嫁,不必提心吊胆。
田埂之上,抽旱烟的老头激动奔走,跑到一半,气喘吁吁,也是反应过来。
「已经开始冲沙了吗?」
「千丈浪、天上河,江淮妖王,真是厉害。」
天下河泊所之总衙,便设立在豫州。
此「州」非州府之「州」,数县之地,而是一省之总称,古来九州之州。
河流动荡不消半个时辰,对应河道的河长、河伯冲入府衙,水河总督钱秉毅听得衡水使汇报描述,黄沙河暴动,立即明白眼下是怎么回事。从文件中翻出一份册页,底下正盖淮王印。
治水提醒!
百里宽的黄沙河倒挂冲沙,多么雄壮恢弘啊。
如此场景,如此剧烈的震荡,两岸百姓即便事先知晓,怎么就能确定是治水不是溃堤?这赌错的不是其他,是自己的命!
长期灾难印象的恐惧下,该有什么影响,知道后一样会有什么影响,必须派人维持秩序,免生暴乱。
早五天前,淮王就发来通知,要求配合,疏散人群。
是故钱秉毅毫无意外。
而按钦天监和河泊所共同制定出的治水计划,第一步疏通的,正该是黄沙河妖王附近,青河公下方位置!
妖兽的修行法同人族不同,它们以同化天地为目标,其长期居住的地方,会渐渐变得不同寻常,连带着环境发生改变,到大妖乃至妖王,更会滋生矿脉,成为锻造兵器的好材料。
许多妖王的宫殿时间一久,都会变得坚不可摧,不是用了多好的材料建造,而是在时间的发酵下,成为了好材料。
如此带来的后果便是————
一旦有妖长期盘踞一地,等同于自河道中耸出一块巨石,水流冲过巨石,位置抬升,两岸百姓加高河床防止洪水,然后黄沙融入,河床继续抬升,百姓继续加高,继续抬升,循环往复,一旦哪一方溃败,就是生灵涂炭。
黄沙河许多河流崎岖处,起因就是有强悍水兽盘踞生存,垒砌洞府,逐渐开始淤积。
有的淤积成了沃土,还会被百姓围湖造田,收束河道,加剧困境。
青河公附近河床便是淤堵的重灾区,青河公的盘踞,让豫州中部,生生造就出了一面泥沙湾流。有一片「河公淤」。
最危险的地方,甚至达到了六十丈之巨,二十六里之长!
如此一块地方,一旦决堤,后果毁天灭地,需要河泊所用特殊材料加固,另外请来两头大妖居住坐镇,蕴养堤坝。
这也是为何要同妖王沟通,不单单为「地头蛇」通气,更是因为治水本身绕不开黄沙河妖王存在本身。
「能管多少年呢?」
钱秉毅思绪飘飞,双指下意识叩击桌面。
黄沙存在龙王,会让黄沙河更繁华,更多大妖,同样更加淤堵,龙王更加暴躁,左脚踩右脚。
淮江不同,淮江太广大,大到没有大妖盘踞能直接造成拥堵,它的河流宽度本身,支持河床里塞几块巨石也没有影响,自身更是有洞天湖、彭泽、蓝湖、鉴水、尤其江淮大泽这样,直径超过万里的超级湖泊,去容纳这些妖王。
作为水河总督,钱秉毅一直认为,淮王此举冲河床,加河深以及种树,也是治标不治本。
将来种上绿植,情况会好,但破坏比建造容易得多,难保一两场夭龙大战,功亏一篑,恢复以往,等梁渠死了,请不动白猿了,谁来继续疏通?
要想根治,应该把黄沙河变成淮江一样的超级大河,出现龙君,再开发几个超级大湖,让妖王从江河本身,入湖盘踞才对!
奈何这个更难,没有任何希望。
「罢,无端思绪耳。」
「能治标也不会错。」
钱秉毅摇摇头。
再怎么样,淮王年轻,白猿入主淮江,有机会熔炉,不中途夭折,完整八百年能活,期间持续冲沙不成问题,后面再坏,不滥砍滥伐,也要大妖、妖王逐渐影响————
「总督又在自言自语了。」
「嘘,肯定是在想家国大事。」
「总督真是兢兢业业啊,吾辈当如是!」
两位主薄经过门口,见钱秉毅摇头晃脑,低声交谈。
「等等,淮王是不是很早就结识了江淮白猿?」
钱秉毅又想到一件事。
「司南!」
「总督大人。」劲装的黑衣女子闪烁出现,单膝跪地,油亮的单马尾垂落一侧,「有何吩咐?」
「平阳府是不是发过一次大水?」
「是,华珠县黑水河,溃堤,波及三个县城。」
「档案找出来给我。」
一去一回。
「哗啦啦。」
「哈!果然!」
钱秉毅弹动纸页,快速翻阅档案,目露了然。
他常年在黄沙河,从未见过梁渠,可既然对方在河泊所里当差,接连破记录,免不了听说这位「得力下属」的故事,好些功劳甚至是经他的手批下去的。
白猿第一次明面出现,是在平阳府香邑县,曾经的血石县,斩杀一条因地方矛盾盘踞不走的蛇妖,当时没有牵动河泊所上层,让人好一通夸。
但有一事!
昔年华珠县内发大水,源头是河泊所处理帮派事务不当,致使贼人头领怀恨在心,故意决溃丘公堤。
事后修复堤坝时,支流黑水河也是一夜之间,莫名降低十几里河床三尺有余!再配合什么赤龙鱼现世,一时间让地方官员奉为「祥瑞」,上报朝廷。
现在一看,什么「莫名」,分明是梁渠「伙同」白猿干的!
如今规模比黑水河大不知多少的黄沙河,正是情景再现。
「淮王是个妙人啊————」
钱秉毅眯眼。
他不是想「翻案」,没证据得罪人不说,更没什么好处。
只是在来河泊所当上官之前,钱秉毅更早之前,其实在三法司当差,甚至是个银牌缇骑,正喜欢办案的抽丝剥茧,挖掘出事情真相,这让他有种「窥探」到的收获满足。
「总督大人,我中途翻了翻卷宗,发现此事还有后续,是三法司处理的,因为事情和咱们河泊所有关,所以备份了一本。」司南再次出现,呈上册页。
「哦?有后续?」钱秉毅翻看卷宗,「简中义蛊惑沙河帮帮主?罪魁祸首是他?我有印象,他让长辈以死替还了吧?图什么?」
「不知,当时的审问让列为军机,非相关人员,不得查询,倒是淮西大河泊所,同一年内征调了不少人手和水兽去到上游蓝湖,跨过咱们,所有事情直汇圣皇。
之后没过两年,淮王也去了蓝湖,大闹瀚台府白家,杀了白家上任家主,还去大雪山境内,搬回来一座小矿脉,常有下属送给您的飞天月泉,就是来自这座矿脉,事后大雪山也没有反应,您如果好奇,或许可以直接问问淮王。」
「没有常有好吧。」
「嗯,偶尔。」
”
,,「哗啦。」
绸缎消散,白猿消逝,梁渠赤裸上身,跳上造化宝船,流水顺沿肌肉曲线滴落甲板。
吐掉嘴里的泥沙,梁渠长吐一口气,眺望平缓的河道。
两岸无边,百姓早已跑光,而前方百里,再无汹涌之势!
何等宽阔平缓,能行多少大船?
除去河水浑浊深黄,哪里看得出是昔日凶险湍急闻名的黄沙河?
「冲冲冲!」三王子兴奋无比,「咱们直入东海!」
「不急。」梁渠披上衣服,「先缓一缓,且看后来如何,等河泊所反馈后续影响,别泥沙冲下去了,给下面堵住。」
三王子拱爪:「老大不愧是老大,虑事周密,处心泰然!」
「学的不错啊。」
「是老大领导的好!
”
梁渠摇摇头,乘迎河风。
努力一个下午,大概挖出一百多里的河床,河床下降了六丈、二十米,顺带拓宽了部分河道,清理了淤堵,泥沙则是抛到两岸。
冲黄沙河床比想象的难上一些,原因大致有三。
一,没有黄沙河眷顾;二,一斤水,五两沙,控水覆盖大幅下降,一次只能冲刷,最多延伸出去七八十里;三,整条黄沙河里头的妖兽未免太多,全在河道里,暴力冲刷,难免让妖兽发难,必须避开,进一步降低冲刷效率。
「没有大湖容纳?」
梁渠忽然发现黄沙河和淮江的不同。
淮江五大湖,个个大名鼎鼎,追溯过往历史,全都有过妖王,其中江淮大泽更是从未断绝,复数往上。
另外还有许多中小湖泊,供境界低一点的妖兽栖息。
貌似黄沙河这些全没有。
不是因为大湖有大妖,而是因为大妖有大湖,大部分水兽全栖息在河道上,水兽的祸患,也是黄沙河水运不发达的重要原因之一。
按小半天一百里,一整天三百里,其中沟通妖兽,安置妖兽,另外有地方要疏散百姓,等几天看后续,不能埋头猛冲。
「两万八千多里的地上河,真得干个一整年啊,地上河还只是黄沙河的一小部分————」
「啪嗒。」
桌角顿地。
「芜湖,开饭开饭!」
小江獭搬来桌子,支上甲板,三王子率先入座。
獭獭开端来菜式。
红烧黄河大鲤鱼、麻辣甲鱼、河口刀鱼、黄刺炖蛋————全是黄沙河当季时鲜。
忘却治水时日苦恼,梁渠食指大动,忙碌半天,来上如此一顿,人生再美好不过。
「对了老大。」三王子抱起一片甲鱼裙边,啃食肥厚胶质,小白脸上满是褐色酱油,「先前你们不是说,先拜访妖王再冲沙吗?」
「我说的是大冲沙,咱们今天是小冲沙,凡事要讲一点策略。」
「啊,什么策略?」
「主动上门,显得咱们弱势不说,更像求鱼办事」,说不得要另外带点东西。」
「噫!带东西,不行不行。」三王子交叉龙爪,「咱们不让它搬家,那都算老大宅心仁厚。」
「所以,先做出点动作,表示咱们的目的,等被叫上门,那便截然不同。」
「被叫上门?」三王子酱油爪子抓抓头。
「在人家门口————」梁渠吐出鱼刺,本想解释,话到一半,放下筷子,「得,鱼来了。」
水流轻响,流淌出不一样的水波,似有大鱼浮动。三王子眼前一亮,两口抹掉裙边肉,趴到船边。
沙河内,阴影沉浮。
一条大青鱼正探头探脑,东张西望,看见三王子探头,神情一震,拱拱副鳍:「这位小兄弟玉角临风,好是神气,莫非龙种不成?敢问,这艘船上可是大顺淮王和江淮猿王?」
「哇,你这大头鱼,好有眼光!」三王子竖起大拇爪,抚过龙角,「不错,我就是淮王的左膀右臂,人称三王子是也!」
青鱼妖大喜:「那真是再好不过,我家大王得知贵客临门,特意做东设宴,不知二位大王能否赏面————」
「今天?」三王子托住下巴,皱眉沉思。
「额————」青鱼妖握紧鱼鳍,「可是哪里不妥?」
「小青鱼,按照我们人族的规矩,请客吃饭,都得提前三天喊人啊。」梁渠半只脚踏住栏杆,从中插话。
青鱼妖上下观摩,瞧不出深浅,见没有第二人,赶忙奉上十条大宝鱼:「大人丰神俊朗,想必您就是淮王殿下吧,我家大王深居简出,不太了解人族规矩,奈何今日实在匆忙,两位大王多多恕罪,这是我黄沙河特产,赤金尾,滋阴补阳。」
「不行啊,不是我不想去。」梁渠两手摊开,很是无奈,「提前三天,并非说什么必须遵循的礼数,违背了规矩就不能去,而是要提前通知,好让客人腾出时间,我今天明天都有事情安排啊,你说这事闹的————」
「是啊是啊,我老大都有安排了。」三王子连连点头,「那些个地方高官,朝廷大员想约老大吃饭,都得排着队呢!什么龙肝凤髓,我老大不带正眼瞧的。」
青鱼妖哑口无言:「这————那————」
「去是可以去,还是另择一日吧,这宝鱼你就先带回去。」
「,不可不可,既然如此,宝鱼您收下,三日后再邀您赴宴?」
「老大?」三王子转头,「我看这青鱼妖挺热情的,要不推了豫州的饭局吧,感觉青鱼王不会亏待咱们的,是吧?」
「对对对,不会亏待不会亏待,我黄沙河也是盛产宝鱼。」
「真是盛情难却————」梁渠捏捏眉心,「那好吧,礼我就收下了。
「芜湖!收下啦!」
三王子一个旋转俯冲,龙爪提拎十条大宝鱼。
青鱼妖喜不自禁:「多谢多谢,我这就回去,禀报大王喜讯。
产「青河公客气,替我谢谢青河公!」
鱼尾甩出水珠,乘河归去。
梁渠目视一阵。
夕阳斜照,粼碎金犬牙交错。
搞定,吃饭!
红日沉入江河,黑幕拉升,烛火透照窗纸,明月照亮林间,这是让无数人失眠的一夜,劳作一日,卧上床铺,脑海里盘旋黄龙,梦中回荡沙河咆哮。山岭村寨,更有篝火冲天,灰烬伴随火星,升腾舞动,老巫祝连夜祭祀祈福。
「血月爬坡山鬼哭,三更煮酒喂河伯。
黄龙升处黑水落,肉走骨活——莫问莫说————」
翌日。
宝船徐行。
白玉地图铺张,模拟状况,梁渠大口咥豫州烩面。
豫州河泊所来人及早来报,领头挺漂亮一丫头,玄衣,长发,单马尾,浑身带着干练的作风,领两位狼烟同僚,带一堆文书。
「在下任豫州河泊所长史,殿下唤我司南即可,总督有言,淮王在豫州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同我诉说。」
「哦,你也是长史?」梁渠抬头。
「也?」司南一愣。
「没事,胡乱发散,说说昨天冲沙之后,两岸发生了什么,下游有没有影响,有无重大人员伤亡?」
「下游五百里暂未有额外影响,仍在后续观察,妖兽暂未有应激反应和异动0
淮王、猿王伟力非凡,世人无不叹服,两岸百姓难免惊吓,确有踩踏情况,好在有殿下事先提醒,情况得以控制,有十数百姓受伤,但暂未有百姓死亡。」司南逐一汇报。
梁渠知晓这种事情难免,并未苛责,咬断面条。
「受伤的好好安置,下次你们的人再早点做疏散,干好协调,要是地方财政上有安置困难,可以列表给我,我会酌情资助。」
「淮王仁厚,此外,下官另有一事上报。」
「什么事?」
「昨日平河之后,百姓自愿向您发起祭祀,河泊所的吏员正在阻止,有的宰羊,有的杀豕,更有甚者意图祭祀活人,说是————河神讨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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