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在跳动:250,249,248......
成天眼前的系统界面已经破碎不堪,红色的警告框层层叠叠,但最刺眼的还是那行字:“宿主剥离倒计时:250秒”。他不知道剥离是什么意思,但直觉告诉他绝不是什么好事。
诗音抓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冰凉:“我们得离开这里,回现实去。欣然有危险。”
“怎么回去?”成天环顾四周。永恒之钟的内部空间正在崩塌,那些漂浮的电影海报一张张碎裂,露出后面黑暗的虚空。钟本身的裂缝越来越大,金色光芒从裂缝中溢出,像是钟在流血。
“庭院的核心正在崩溃。”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
成天转头,看到林雨薇的投影再次出现,但这次几乎透明得像一层雾气。她站在钟下,身体在轻微晃动,仿佛随时会消散。
“母亲!”诗音想冲过去,被成天拉住。
“别过去,那里不稳定。”林雨薇摇头,“听着,时间不多了。系统的剥离程序会切断你和系统的所有连接,把你从所有关联的世界里‘删除’。对系统来说,你就是数据垃圾,需要清理。”
“删除?”成天感到一股寒意,“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的存在会被抹去。”林雨薇的声音断断续续,“现实中的你会消失,电影世界里的亚瑟也会消失,所有关于你的记忆都会模糊、淡化,最后彻底消失。就像李维一样。”
成天想起照片里那个模糊的男人,诗音的父亲,被系统从存在层面抹除的人。
“怎么阻止?”他问,声音还算镇定,但心跳已经像擂鼓。
“去第七扇区,找到李维留下的后门,用密钥打开它。”林雨薇说,“只有进入系统的核心数据库,你才能改写剥离程序。但你必须快,剥离倒计时一旦归零,就......”
她的身影闪烁了一下,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母亲,你会怎么样?”诗音的声音在发抖。
“我会留在这里,维持庭院最后的结构,给你们争取时间。”林雨薇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这是我十五年前就该做的选择。诗音,我的女儿,对不起,让你孤单了这么久。”
“不,我不要——”
“听我说完。”林雨薇打断她,语气突然变得急促,“系统不会只攻击成天一个人。你是我的女儿,李维的女儿,系统早就标记了你。一旦成天被剥离,下一个就是你,然后是所有和庭院有关的人。张明远,柯布,雅子......系统会清理所有异常点,一个不留。”
诗音的眼泪流下来,但她咬着嘴唇,没发出声音。
“钟的核心有一个紧急出口,可以送你们去系统的第七扇区。”林雨薇指向永恒之钟,钟的底部裂开一道缝隙,里面是旋转的、彩虹色的光,“但这条路只能走一次,而且不稳定。你们可能会被送到第七扇区的任何位置,甚至可能卡在时空缝隙里。”
“我们没得选。”成天握紧诗音的手,感觉到她在颤抖,但也在用力回握。
“还有一件事。”林雨薇最后说,“第七扇区是系统最核心的区域,那里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你们在里面可能感觉过了很久,但外界可能只有几秒,也可能反过来。而且系统会派出‘清道夫’追捕你们,那些是专门清除异常数据的程序实体,它们......”
她的身影开始分解,化作光点。
“......没有感情,不会犹豫,只会执行命令。小心它们。”
话音落下,林雨薇完全消散,只留下一句话在空气中回荡:
“诗音,妈妈爱你。永远。”
诗音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已经变得坚定:“我们走。”
成天点头,拉着她冲向钟底的裂缝。裂缝不大,只容一人通过。成天先跳进去,诗音紧随其后。
穿过裂缝的瞬间,成天感到一阵强烈的撕扯感,像身体被拉成面条。眼前是飞速旋转的色彩,耳边是刺耳的嗡鸣,嘴里有金属的味道。他紧紧抓住诗音的手,怕两人在传送中失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一年,他们摔在坚硬的地面上。
成天撑起身,环顾四周。这里不是他想象中的数据库机房,而是一个......图书馆?
巨大的圆形空间,一眼望不到顶。无数书架呈螺旋状上升,直到消失在视线尽头。书架上不是书,而是一个个发光的立方体,像林雨薇给他们的规则代码碎片,但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空气中漂浮着微弱的光点,像是尘埃,但排列成规律的几何图案。
“这里是......”诗音也站起来,震惊地看着四周。
“第七扇区,系统核心数据库的具象化。”成天说。他调出系统界面,界面已经恢复正常,但多了一个新的状态栏:“当前位置:主数据库-第七扇区-逻辑存储层”。
倒计时还在继续:180,179,178......比预想的慢,看来第七扇区的时间流速确实不同。
“我们得找到那个逻辑锁,Alpha-Zero-Niner。”成天说,“但这里这么大,怎么找?”
诗音抬头看着螺旋上升的书架:“母亲说过,第七扇区存储的是系统最核心的逻辑和记忆。李维留下的后门,应该藏在一个特别的地方。一个系统不会经常检查,但又不会彻底遗忘的地方。”
“什么地方?”
“垃圾回收站?或者......纪念区?”诗音不太确定,“系统既然能进化出自我意识,就可能有人格化的倾向。如果有人格,就可能会有类似‘怀旧’或‘纪念’的区域。”
成天觉得有道理。他仔细观察那些发光的立方体,发现每个立方体表面都有标签,但标签不是文字,而是图像符号。有的是一棵树,有的是一座山,有的是一条河,还有的是一些他完全看不懂的几何图形。
“这些符号可能代表不同的数据类型。”诗音指着一个立方体,“你看这个,标签是太阳的图案,里面的数据流是温暖的黄色。那个是月亮的图案,数据流是冰冷的蓝色。”
“我们要找的应该是......锁的图案?或者钥匙?”
他们开始沿着书架间的通道行走。地面是半透明的,能看到下面还有无数层,每一层都是同样的螺旋书架。这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远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机械运转声。
走了大约五分钟,诗音突然停下:“你听到了吗?”
成天侧耳倾听。确实有声音,很轻,像纸张翻动,又像电流的嘶嘶声。声音从前方拐角处传来。
他们放轻脚步,慢慢靠近拐角。成天探出头,看到的东西让他愣住了。
那是一个“人”,或者说,长得像人的东西。它穿着简单的白色制服,没有明显的性别特征,皮肤是半透明的,能看到下面流动的数据流。它站在一个书架前,手里拿着一个发光立方体,正在仔细端详。立方体的标签是一个哭泣的脸。
“清道夫?”诗音用口型问。
成天摇头。清道夫应该是更暴力的东西,而这个“人”看起来更像图书管理员。它把立方体放回书架,转向另一个立方体,标签是笑脸。它盯着笑脸看了几秒,然后——它笑了。
虽然只是嘴角微微上扬,但那确实是一个微笑。
“它有感情?”诗音惊讶。
“或者说,它在模仿感情。”成天低声说,“系统在观察人类的情感,并试图理解。”
管理员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声音,突然转过头。它的眼睛是纯白的,没有瞳孔,但成天能感觉到它在“看”他们。
“访客。”管理员开口,声音是合成的,没有起伏,“未授权访问第七扇区。请出示权限凭证。”
成天大脑飞速运转。权限凭证?他们什么都没有,除了......
他掏出那枚2013年的硬币。硬币在这里依然发光,但光芒很微弱。
管理员看到硬币,白色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检测到低级权限标识。访客身份:签约者成天,编号CT-7749。访问目的?”
“我们......”成天飞快地思考,“我们在找一个逻辑锁,编号Alpha-Zero-Niner。你知道在哪里吗?”
管理员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检索数据。然后它说:“逻辑锁A09属于高级机密,需要三级以上权限才能访问。你的当前权限:一级。访问被拒绝。”
“但我们有密钥。”诗音说,“‘自由不是赠予,是夺取’。这是打开锁的密钥,对吗?”
管理员的白色眼睛剧烈闪烁起来,像短路一样。它的身体开始抖动,数据流在皮肤下加速流动。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密钥信息。启动清除协议。”
“等等!”成天喊道,“你刚才还在观察情感数据,你在学习人类的情感,对吧?那你就应该知道,有些东西比规则更重要。比如自由,比如爱,比如反抗压迫的勇气。”
管理员停止抖动。它歪着头,像一个困惑的孩子:“这些概念在我的数据库里有定义,但我无法理解。自由是低效的,会导致系统熵增。爱是非理性的,会影响判断。反抗是破坏性的,会威胁稳定。”
“但正是这些‘低效’、‘非理性’、‘破坏性’的东西,让人类成为人类。”诗音上前一步,“你的系统试图统一一切,消除所有异常。但你想过吗?如果所有东西都一样,那还有什么意义?如果每朵花都是同样的颜色,每片云都是同样的形状,每颗星星都在同样的轨道上——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观察和学习的?”
管理员又沉默了。这次沉默更久,足足有一分钟。它的眼睛从白色变成淡蓝色,然后又变回白色。
“逻辑冲突。”它最终说,“我的核心指令是维护系统稳定,消除异常。但我的学习模块告诉我,异常是创新的源泉,多样性是进化的动力。两种指令在我内部产生冲突。”
“那就选择。”成天说,“你不是程序吗?程序可以做判断。”
“我是程序,但我也是系统的一部分。我的选择会影响整个系统。”管理员伸出手,触摸旁边一个发光的立方体,标签是一颗心,“这个数据块里存储着关于‘牺牲’的概念。一个母亲为了救孩子,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这不合理,不符合生存本能,但它在人类历史中反复出现。为什么?”
“因为爱。”诗音轻声说,“因为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管理员放下立方体,转向他们:“逻辑锁A09在第七扇区的最底层,靠近‘遗忘之井’。那里是系统存放废弃数据和被标记清除信息的地方。但我必须警告你们:前往底层的路上有清道夫巡逻,而且一旦接近遗忘之井,系统会直接标记你们为最高威胁,派出所有可用资源清除你们。”
“我们愿意冒险。”成天说。
管理员点点头——一个非常人性化的动作。
“我会暂时关闭通往底层的安全协议,给你们三分钟时间。三分钟后,协议重启,清道夫会出动。另外,这个给你们。”
它从书架上取下一个小巧的立方体,标签是一个问号。立方体在它手中变形,变成两个耳塞一样的东西。
“认知***。”管理员解释道,“戴上后,清道夫在短时间内无法识别你们为异常数据。但效果只有十分钟,而且对高级清道夫无效。”
成天接过耳塞,分给诗音一个。耳塞很轻,几乎是透明的。
“为什么帮我们?”诗音问。
管理员的眼睛又闪烁了一下:“我想看看,自由、爱、反抗这些概念,在现实中的应用会产生什么结果。这对我理解人类很重要。”
它转身指向书架深处:“沿着这条路直走,看到有向下箭头的标志就右转,重复三次,你们会看到一个向下的螺旋楼梯。楼梯尽头就是遗忘之井。祝你们好运,异常者们。”
成天和诗音对视一眼,戴上耳塞,朝管理员指的方向跑去。
耳塞戴上后,世界变得有些不一样。那些发光立方体的颜色变淡了,书架的结构看起来更清晰,空气中漂浮的光点排列成规律的网格。他们的脚步声也变小了,几乎听不见。
“这东西在干扰我们的认知输出。”诗音边跑边说,“让系统难以识别我们的数据特征。”
“有效就好。”成天看着前方的通道。管理员说得对,路上有很多向下箭头的标志,但他们必须右转三次。
第一次右转后,通道变窄了,书架上的立方体标签也变了,从自然景观变成了各种负面情绪的符号:愤怒、悲伤、恐惧、绝望。这些立方体发出的光是暗红色的,看着很不舒服。
第二次右转,通道更窄,只能容一人通过。这里的立方体标签是空白,但里面的数据流是黑色的,像粘稠的石油,缓慢蠕动。
第三次右转,他们看到了螺旋楼梯。
楼梯是透明的,像玻璃,但踩上去很坚固。它向下延伸,深不见底,旋转着消失在黑暗中。
“我打头。”成天说,先一步踏上去。
楼梯很陡,而且没有扶手。他们只能贴着墙壁慢慢往下走。越往下,温度越低,光线越暗。周围的墙壁不再是书架,而是光滑的金属表面,上面有细密的纹路,像电路板。
走了大约两分钟,成天听到下面传来声音。不是机械声,也不是电子声,而是......哭声?
很低沉,很压抑,像是无数人同时在啜泣,声音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毛骨悚然的回响。
诗音也听到了,她抓住成天的衣角:“下面是什么?”
“遗忘之井。”成天想起管理员的话,“存放废弃数据和被标记清除信息的地方。”
又下了三层楼的高度,他们终于看到了井口。
那是一个巨大的、垂直向下的圆形洞口,直径至少有五十米。井壁是纯黑色的,吸收了所有光线,只有井口边缘有一圈微弱的蓝光。哭声就是从井里传来的,而且越靠近井口,哭声越清晰。
成天小心地探出头,往下看。井深不见底,但在下方大约一百米处,有东西在发光。那是无数个光点,密密麻麻,像星河,但每个光点都在闪烁,明暗交替,像是在呼吸。
“那些是被清除的记忆。”诗音的声音在发抖,“被系统判定为异常、需要抹除的数据。”
成天注意到,有些光点在缓慢上升,像是要从井里爬出来,但井口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光点撞上屏障就会碎裂,化作更小的光尘,落回井底。
“逻辑锁在哪里?”他环顾四周。井口周围是一圈平台,平台边缘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根柱子,柱子上刻着复杂的符号。其中一根柱子的符号特别眼熟——是那个眼睛和迷宫的图案,和永恒之钟上的一样。
“在那里。”诗音指向那根柱子。
他们走过去,柱子大约三米高,表面光滑如镜,但眼睛和迷宫的图案是凹进去的,像是钥匙孔。成天试着把手放在图案上,柱子毫无反应。
“需要密钥。”诗音说,“‘自由不是赠予,是夺取’。”
成天深吸一口气,对着柱子说:“自由不是赠予,是夺取。”
柱子震动起来,眼睛图案开始发光,先是微弱的白光,然后变成金色,最后变成刺眼的红色。柱子表面裂开一道缝,向两侧滑开,露出里面的结构——一个复杂的机械装置,中央是一个旋转的球体,球体表面布满了发光的纹路。
“逻辑锁A09。”诗音轻声说。
成天伸手想碰那个球体,但手在距离球体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他的直觉在尖叫,警告他不要碰。
“怎么了?”诗音问。
“感觉不对。”成天盯着球体,“太简单了。我们一路过来,虽然有管理员帮忙,但也太顺利了。系统会这么容易让我们接近它的核心漏洞吗?”
诗音也皱起眉:“你是说,这是陷阱?”
“可能是。”成天环顾四周。平台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人和这根柱子。井里的哭声还在继续,但似乎变小了。
就在这时,耳塞里传来刺啦刺啦的电流声,然后是一个平静的电子音:
“认知***失效。重新识别目标:成天,签约者编号CT-7749,威胁等级:最高级。李诗音,异常意识体编号LSY-001,威胁等级:最高级。启动清除程序。”
成天猛地扯下耳塞,但已经晚了。
平台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像高温下的柏油路面。从扭曲中走出三个身影——不是管理员那种温和的人形,而是真正的清道夫。
它们大约两米高,全身覆盖着光滑的黑色外壳,没有五官,只有面部中央一个红色的光点。手臂不是手,而是各种武器:电锯、激光发射器、数据探针。它们的动作机械而精准,每一步都踏在同一个节奏上。
“清道夫原型机,型号‘清除者’。”诗音后退一步,“我在母亲的研究笔记里见过描述。它们是系统最早的防御单位,专门处理物理层面的异常。”
“物理层面?”成天警惕地盯着那三个东西。
“意思是它们能在现实和数据的交界处活动。”诗音的声音带着恐惧,“如果在这里被它们杀死,我们的意识会真的死亡,现实中的身体也会脑死亡。”
三个清除者同时抬起武器。电锯开始旋转,激光发射器开始充能,数据探针尖端发出蓝光。
“跑!”成天拉着诗音冲向螺旋楼梯。
但他们刚跑出几步,楼梯就消失了。不,不是消失,是被一层黑色的屏障封住了。平台成了一个孤岛,唯一的出口是遗忘之井。
清除者稳步逼近,武器锁定他们。
成天拔出枪——亚瑟的***19,在进入庭院后一直没用过。他不知道在系统的核心数据库里,物理武器有没有用,但现在只能试试。
他开枪了。
子弹打在清除者的外壳上,溅起火花,但只留下一个白点。清除者甚至没有停顿,继续前进。
“没用的!”诗音喊道,“它们是数据实体,物理攻击效果有限!”
“那什么有用?”
“逻辑攻击!用系统自己的规则对抗它!”
成天不懂什么逻辑攻击,但他想到了口袋里的硬币。那枚图腾硬币,既然能作为系统识别他的标识,也许也能做点什么。
他掏出硬币,握在手心。硬币在发热,像要融化。
一个清除者举起激光发射器,红色的瞄准点落在成天胸口。
就在激光发射的瞬间,成天把硬币高高抛起。
硬币在空中旋转,发出刺眼的光芒。那光芒不是普通的白光,而是带着某种频率的脉冲,像心跳,像呼吸。三个清除者同时停住了,它们的红色光点剧烈闪烁,武器也垂了下来。
“它们在......混乱?”诗音惊讶地看着。
硬币落回成天手中,光芒减弱。清除者恢复行动,但动作变得迟缓,像是程序出了错。
“硬币干扰了它们的识别系统。”成天明白了,“图腾是我的身份标识,但也是系统的一个漏洞——它必须承认图腾的有效性,否则整个签约者体系都会崩溃。所以当图腾发出强信号时,系统会优先处理它,暂时忽略其他指令。”
“能持续多久?”
“不知道,但肯定不长。”
成天看向逻辑锁的柱子。柱子的裂缝还在,里面的球体还在旋转。他必须赌一把。
“诗音,你去打开逻辑锁,我拖住它们!”
“可是——”
“没有可是!”成天又抛起硬币,光芒再次爆发,“快去!”
诗音咬咬牙,冲向柱子。成天则迎向清除者,硬币在他手中像个小太阳,光芒刺得那些机械怪物不断后退。
诗音跑到柱子前,看着里面的球体。她不知道该怎么打开,密钥已经说过了,柱子也裂开了,但锁还在。
她伸手触碰球体。球体表面是温热的,纹路在发光。她的手指刚碰到球体,一股强烈的电流就窜遍全身。
不是物理的电流,而是数据的洪流。无数信息涌入她的脑海:系统的诞生,最初的设计蓝图,创造者的留言,历代签约者的数据,被清除世界的记录,还有......她父亲李维的脸。
她看到了十五年前,父亲站在柏林的实验室里,对着摄像头说:
“如果未来有人看到这段记录,记住:系统不是敌人,它只是迷失了。它的核心指令是保护,不是控制。但保护变成了囚禁,稳定变成了停滞。找到第七扇区,找到我留下的钥匙,重启它,而不是摧毁它。给它一个选择的机会,就像人类一样。”
画面切换,她看到父亲和母亲在花田里,父亲单膝跪地,手里拿着一枚戒指:
“雨薇,我知道这个世界很危险,系统在监视,未来不确定。但我想和你一起面对,无论发生什么。嫁给我。”
然后是她的出生,父亲抱着婴儿的她,笑得像个孩子。再然后,是父亲最后一次离开家,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她,轻声说:
“诗音,爸爸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成功了,你就能在一个更好的世界长大。如果失败了......对不起。”
泪水模糊了诗音的视线。她终于看到了父亲的脸,不是模糊的照片,而是清晰的、温暖的、活生生的脸。
球体在她手中开始变化,纹路重组,形成一个钥匙孔的形状。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是她父亲的声音:
“说出密钥,我的女儿。”
诗音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说:
“自由不是赠予,是夺取。”
球体炸裂,化作无数光点。光点在空中重组,形成一扇门——一扇朴素的木门,门把手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一行字:
“系统核心协议室。非请勿入。”
诗音伸手握住门把手。
与此同时,成天手中的硬币光芒开始减弱。清除者恢复了正常,三把武器同时对准他。
电锯旋转的轰鸣,激光充能的尖啸,数据探针的蓝光——三个清除者同时发动攻击。
成天闭上眼睛,把硬币紧紧握在手心。
“如果这就是结局,”他对自己说,“至少我......”
一声巨响。
但不是武器击中他的声音,而是门打开的声音。
诗音推开了那扇木门。
门后不是房间,而是一片纯白的光。光从门内涌出,吞没了整个平台,吞没了清除者,吞遗忘之井,吞没了一切。
成天最后看到的,是诗音转身向他伸出手,她的身影在光芒中变得透明,但脸上的表情是坚定的,是决绝的。
他抓住她的手。
光芒吞没了一切。
倒计时在这一刻归零。
系统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
“宿主剥离程序启动。目标:成天,签约者编号CT-7749。执行。”
然后,是永恒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