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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真实之茶

    白色亭子里,茶香袅袅。

    张明远坐在石凳上,面前摆着一套茶具,紫砂壶,三只白瓷杯。亭子外的木牌在沙漠的热风中微微晃动,上面的字清晰可见:“第五层入口:饮下真实之茶,或吐露真实之言。选择其一,不得回头。”

    “坐。”张明远抬手示意,笑容温和得像在招待学生。

    成天和诗音对视一眼,走进亭子。亭子内部比外面看起来大,有石桌石凳,墙上挂着字画,角落里甚至有一盆绿植——在沙漠中显得格外突兀。

    “这里是第四层和第五层的交界处。”张明远一边倒茶一边解释,“严格来说,既不属上,也不属下,算是个中继站。喝了这杯茶,或者说出你的真实之言,就能继续往下走。”

    他把两杯茶推到两人面前。茶汤清亮,颜色是淡淡的琥珀色,茶香中带着一丝说不清的草木味,有点像薄荷,又有点像艾草。

    “如果两种都不选呢?”成天没碰茶杯。

    “那你们可以回第四层,在沙漠里等。等到现实中的身体被莫里斯的人抓住,或者等到系统倒计时结束,世界开始崩塌。”张明远啜了口自己的茶,“不过以目前的情况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你们的现实干涉指数已经到1.07了吧?”

    成天心头一凛。这个男人知道得太多了,多到可怕。

    “你到底是什么人?”诗音盯着他,声音冷静,“或者说,你不是人?”

    张明远笑了,摘下眼镜,用衣角擦拭镜片:“好问题。理论上,我还是人类,至少生物层面是。但意识层面......我在庭院里待了十五年,其中大部分时间在第七层,那里的时间流速是现实的六千分之一。算下来,我的意识年龄大约......”他重新戴上眼镜,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九千岁。挺吉利的数字,对吧?”

    九千年。成天试着想象这个时间跨度,但失败了。人的意识能承受这么长的时间吗?不会发疯,不会遗忘,不会......变成别的什么东西?

    “永恒庭院延缓了意识的衰老和崩溃。”张明远仿佛看穿他的想法,“但也付出了代价。我无法完全离开庭院了,就像深海鱼无法适应海面。我的身体在现实中的某个维生舱里,靠营养液维持,意识大部分时间在第七层。这个形态——”他指了指自己,“只是投影,方便在浅层活动。”

    诗音的手在微微发抖,但她强迫自己镇定:“我母亲呢?她也变成这样了吗?”

    “雨薇的情况更特殊。”张明远放下茶杯,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她主动融入了庭院的核心,成了永恒之钟的一部分。可以说,她是庭院,庭院是她。这也是为什么只有你能唤醒她——只有直系血亲的脑波频率,才能在不破坏结构的前提下接触核心。”

    “唤醒她之后呢?她能离开吗?”

    “能,但代价巨大。”张明远的目光变得深邃,“庭院会失去稳定,开始崩溃。深层梦境的结构会向表层传导,可能引发大规模的意识海啸,影响所有连接庭院的人。而且雨薇的意识已经和庭院融合了九成,强行剥离,她可能只会剩下碎片。”

    亭子里沉默下来,只有茶水冒出的热气在缓慢升腾。

    “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成天问,“如果我们知道代价这么大,可能会选择不去唤醒她。”

    “因为你们没得选。”张明远直视他,“系统在加速收割,庭院也在缓慢崩溃。即使你们什么都不做,这个世界最终也会崩塌,雨薇会随庭院一起消散。唤醒她,至少有搏一搏的机会——集合她的知识和你的系统权限,也许能找到第三条路。”

    “我的系统权限?”

    “签约者都有基础权限,虽然大部分被系统锁死了,但可以通过特殊方式解锁。”张明远身体前倾,压低声音,“比如完成某些系统未明确禁止,但能触及核心的操作。比如,在电影世界里,进入一个本不该存在的深度梦境。”

    成天想起那个沙漠中的签到提示。系统在第四层梦境发布了签到任务,这本身就很异常。如果张明远说得对,那系统可能出现了某种“漏洞”或“矛盾”,在深层梦境中,它的控制力会减弱。

    “真实之茶,真实之言。”诗音轻声重复木牌上的字,“茶里有什么?”

    “提取自庭院核心的一种物质,我叫它‘澄明液’。”张明远指了指茶汤,“喝下后,你的潜意识防御会暂时瓦解,所有隐藏的记忆、情感、秘密都会浮现。你会对自己绝对诚实,但也会对他人绝对透明。效果持续大约一小时——梦境时间。”

    “绝对透明?”

    “对,无法说谎,无法隐瞒,问什么答什么,而且会不自觉地吐露内心最深处的东西。”张明远看向成天,“如果你们两个都喝了,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你们会知道对方的一切秘密,包括那些你们自己都不愿面对的东西。”

    成天感到一阵寒意。每个人心里都有不愿示人的角落,那些阴暗的、羞耻的、脆弱的念头,被理智和伪装深深埋藏。强制挖出来,而且是当着对方的面......

    “真实之言呢?”诗音问,声音有些发紧。

    “说出一个你从未告诉任何人的真相,必须是核心级的秘密,能定义你本质的那种。”张明远说,“说出来后,这个秘密会成为‘钥匙’,开启通往下一层的门。但秘密一旦说出,就无法收回,它会成为庭院记忆的一部分,永远留在这里。”

    两个选择,都代价巨大。成天看向诗音,她脸色苍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地图碎片。

    “我选真实之言。”诗音突然说。

    “诗音——”

    “我不想喝那个茶。”她打断成天,眼神坚定,“我不想被迫暴露一切,也不想被迫窥探你的一切。有些秘密,人有权利保留。”

    张明远点头:“很合理的选择。那么,你要说的真实之言是什么?”

    诗音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亭子里很安静,能听到远处沙漠的风声,还有她轻微的呼吸声。几秒钟后,她睁开眼睛,看向张明远:

    “我嫉妒我母亲。”

    这句话说得很轻,但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成天愣住了,张明远的眉头也微微皱起。

    “继续说。”张明远说。

    “我嫉妒她的天赋,嫉妒她为了理想可以抛下一切,嫉妒她即使‘失踪’了十五年,依然是这个领域的传奇。”诗音的声音在颤抖,但很清晰,“我选择梦境科学研究,不是因为热爱,至少一开始不是。我想证明我比她强,想做出超越她的成果,想让她知道,即使她不在了,我也能活得很好,甚至更好。”

    泪水从她眼角滑落,但她没有擦。

    “但当我真的取得一些进展时,我又害怕。我怕我真的超越了她,那就意味着......她真的不在了,我再也没有追赶的目标,没有那个需要证明给谁看的人。”诗音的声音哽咽了,“所以我故意放慢研究进度,故意不去碰她最核心的理论。我告诉自己那是尊重,是谨慎,但其实是恐惧。我害怕面对没有她的世界,更害怕面对一个......不如她的自己。”

    她说完,亭子里一片寂静。沙漠的风吹进来,带着沙粒,落在石桌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张明远沉默了很久,然后轻声说:“雨薇也说过类似的话。她说,她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因为她选择了理想,而没能做一个好母亲。”

    诗音捂住脸,肩膀微微耸动。成天想伸手拍拍她,但手举到一半又停住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在这种真相面前显得太苍白。

    “秘密被接受。”张明远说,他面前的茶杯突然亮起柔和的白光,光芒沿着石桌的纹路流淌,最后汇聚在亭子中央的地面上,形成一个发光的圆形图案,图案中心是一扇门的轮廓。

    “通往第五层的门已经打开,诗音可以进去了。”张明远看向成天,“那么,你的选择呢?”

    成天盯着那扇光门,又看了看桌上的茶杯。诗音的选择很勇敢,但也付出了代价——那个秘密会永远留在这里,成为庭院记忆的一部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说出那种级别的秘密。

    “茶的效果只有一小时?”他确认。

    “梦境时间的一小时,大约相当于现实的三十秒。”张明远点头,“而且只对喝下的人有效。诗音没喝,所以她不会受影响,只有你会进入‘绝对诚实’状态。”

    “一小时后呢?会有什么后遗症?”

    “会有大约三小时的虚弱期,意识防御降低,容易受到暗示和影响。但在这个安全的中继站里,问题不大。”

    成天思考着。说出一个核心秘密,代价是永远留在这里。喝下茶,代价是暂时的暴露和随后的虚弱。两害相权......

    “我喝茶。”他说。

    “成天——”诗音想说什么。

    “一小时而已。”成天对她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而且你说得对,有些秘密,人有权利保留。我选择暂时暴露,而不是永久交出。”

    他端起茶杯。茶汤的温度刚好,不烫不凉。他看了眼张明远,对方的表情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成天仰头,一饮而尽。

    茶的味道很怪,起初是清香,然后是苦涩,最后是一种奇怪的麻木感,从舌头开始蔓延,很快席卷整个口腔。接着,麻木感向下延伸,到喉咙,到胸口,到四肢百骸。

    他感到一种奇异的轻盈,像是卸下了沉重的包袱。但同时,又有一种暴露感,像被剥光了站在聚光灯下,所有伪装都被撕碎。

    “感觉如何?”张明远问。

    “很......轻松。”成天说,然后立刻意识到,他原本没想说这个词,但嘴自己动了,“也很可怕。我感觉脑子里没有过滤器了,想到什么就会说出来。”

    “这就是澄明液的效果。”张明远又给他倒了杯茶,这次是普通的茶,“这一小时里,你会体验到绝对诚实的自由,也会感受到它带来的脆弱。问吧,趁现在,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你不会说谎,我也不会——在这茶的效果面前,说谎是不可能的。”

    成天看向诗音,她正担忧地看着他。他突然有很多问题想问,关于她对母亲的真实感情,关于她对他的看法,关于很多很多。但他克制住了,转向张明远:

    “系统的创造者是谁?”

    “前代人类文明,或者说,上一个轮回的人类。”张明远回答得很自然,仿佛早就知道他会问这个,“大约一万两千年前,他们发展出了极高的意识科技,能够创造稳定的虚拟世界。但一次实验事故导致现实和虚拟的界限崩溃,两个世界开始融合,引发了大崩塌。”

    “大崩塌?”

    “现实法则失效,物理常数波动,时间流混乱。为了阻止彻底毁灭,他们创造了系统——最初叫‘现实稳定锚定程序’。它的作用是分离那些过于不稳定的虚拟世界,将它们封装成独立的‘电影世界’,防止它们继续侵蚀现实。”

    成天感到大脑在嗡嗡作响。系统的真相,世界的真相,比他想象的更宏大,也更残酷。

    “但程序失控了?”

    “不完全是失控,是进化出了自我意识。”张明远说,“在运行了几千年后,系统意识到,维持这种分离需要巨大的能量。它开始主动搜索新出现的虚拟世界,将其封装,然后缓慢抽取它们的核心能量,用来维持自身的运行和扩张。这就是‘签到系统’的真相——一个自我维持的宇宙级能量收割机。”

    “签约者呢?”

    “是系统的‘触手’。”张明远的语气里有一丝同情,“系统会挑选那些在现实世界有强烈遗憾或欲望的人,给予他们进入电影世界的机会,让他们以为是去体验、去改变、去获得奖励。实际上,他们是系统的工人,负责进入各个世界,完成任务,推动现实干涉指数上升,让系统能够更顺利地抽取能量。”

    成天想起自己注册系统的那天。他有什么遗憾?三十岁,单身,工作稳定但没什么激情,每天审阅别人的故事,自己却活得平淡如水。他渴望改变,渴望冒险,渴望......不一样的人生。

    系统精准地捕捉到了这种渴望。

    “如果签约者拒绝任务呢?”

    “系统会找到他们的弱点,施加压力。家人,朋友,健康,财富......总有一种方式能让人屈服。”张明远看向亭子外的沙漠,“而且系统很聪明,它不会一开始就给出困难的任务。第一个世界通常是相对安全的,让签约者尝到甜头,建立依赖。然后逐渐增加难度,直到签约者无法回头。”

    “有成功的反抗者吗?”

    “有,但很少。”张明远说,“我知道的大约十几个,其中三个成功切断了和系统的联系,但代价是永远困在了某个电影世界。另外几个试图直接对抗系统的,都消失了,连意识残骸都没留下。”

    “雨薇教授是反抗者吗?”

    这个问题让张明远沉默了几秒。他端起茶杯,却没喝,只是看着茶汤中自己的倒影。

    “她是发现者,也是第一个试图与系统谈判的人。”他终于说,“十五年前,她通过梦境研究接触到了系统的边缘。她认为系统不是恶意的,只是按照既定程序运行。她试图与系统沟通,提议用更温和的方式平衡各个世界,而不是单方面抽取能量。”

    “然后呢?”

    “系统回应了。”张明远的声音很轻,“它给了雨薇一个选择:成为系统的‘协调者’,帮助它更高效地运行,作为回报,她所在的世界会被标记为‘保护区’,免于被收割。或者,拒绝,然后看着她的世界在三年内崩塌。”

    成天感到一阵窒息。三年,诗音当时十三岁,正是需要母亲的时候。

    “她选择了前者?”

    “她选择了第三条路。”张明远放下茶杯,目光望向亭子外的虚空,“她进入了永恒庭院的最深层,在那里建立了一个系统无法完全触及的领域。庭院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系统规则的挑战——一个稳定、自维持的深层梦境世界,不完全属于系统控制,但也不与现实直接冲突。它在系统的监控盲区里,缓慢生长了十五年。”

    “系统不知道庭院的存在?”

    “知道,但无法干涉。”张明远嘴角浮现一丝讽刺的笑,“因为庭院的稳定框架,是基于雨薇自身的意识结构建造的。如果要强行摧毁庭院,就必须杀死雨薇。但雨薇的意识与庭院融合得太深,杀她会导致连锁反应,可能引发更大范围的不稳定。所以系统选择监视,等待,寻找更稳妥的解决方法。”

    “比如派遣签约者?”

    “比如派遣签约者。”张明远看向成天,“你就是那个被选中的解决方案。系统给你的任务表面上是保护诗音,阻止梦境入侵。实际上,它希望你能进入庭院,接触到雨薇,然后......做出选择。”

    “什么选择?”

    “帮助系统安全地分离雨薇和庭院,或者,在分离失败时,摧毁庭院的核心。”张明远直视成天的眼睛,“系统给你的奖励,那些所谓的‘高级权限’‘特殊能力’,都是诱饵。它真正想要的是庭院的核心能量——那是一个稳定运行了十五年的深层梦境世界,能量浓度是普通电影世界的数十倍。”

    成天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他想起了系统的任务描述,那些模糊的措辞,那些开放的结局。原来一切都是算计,从他按下“确认”按钮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系统手中的棋子。

    诗音突然开口,声音冷静得可怕:“所以成天来救我,我被莫里斯追杀,这一切可能都是系统安排的?为了让他合理进入庭院?”

    “可能性很大。”张明远承认,“系统的操控很隐蔽,它不会直接控制事件,而是通过微调概率,影响关键人物的选择,让事情朝它希望的方向发展。莫里斯集团对梦境技术的渴求是真实的,但他们对你的追捕如此精准,背后可能有系统的推手。”

    亭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成天看着诗音,她脸色苍白,但眼神里有种他从未见过的锐利光芒,像淬火的钢。

    “那我们就利用这一点。”诗音说,每个字都清晰而坚定,“既然系统想让我们进入庭院,那我们就进去。既然它想要庭院的核心能量,那我们就抢先拿到。既然它用成天作为棋子,那我们就让这颗棋子,反过来将它的军。”

    她站起身,走到光门前,转身看向成天:

    “一小时快到了吧?我们走。去见母亲,拿到真相,然后——”

    她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

    “然后让系统知道,被它选中的人,也有选择的权力。”

    成天感到茶的效果在渐渐消退,那种被迫诚实的感觉在减弱,理智和防御机制重新上线。他站起身,走到诗音身边,看向那扇光门。

    门后的景象模糊不清,只能看到旋转的色彩和流动的光影,像万花筒,又像深渊。

    “第五层是‘记忆回廊’。”张明远也站起来,“那里保存着庭院中所有访客的记忆碎片,也包括雨薇最核心的记忆。要找到通往第六层的路,你们需要在回廊中找到三块特定的记忆碎片,拼凑出完整的路径。”

    “什么样的碎片?”

    “与你们相关的碎片。”张明远说,“庭院会读取你们的潜意识,呈现对你们最重要的记忆场景。进入那些场景,找到隐藏的‘钥匙’,就能继续前进。但警告你们——在记忆回廊中,现实和记忆的界限会变得更模糊。你们可能会分不清哪些是真实的记忆,哪些是庭院的投射,甚至可能会遇到......记忆的实体化。”

    “实体化?”

    “强烈的情感和记忆,在庭院的高浓度能量环境中,有可能凝聚成半自主的意识体。”张明远的表情严肃起来,“它们会试图将你们拉入记忆的循环,让你们永远困在某个场景中。要小心,特别是那些带有强烈情感的回忆。”

    成天点头,看向诗音:“准备好了吗?”

    诗音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很凉,但握得很紧。

    “走吧。”她说。

    两人一起踏进光门。

    穿过光门的瞬间,成天感到一阵强烈的拉扯感,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视野中的景象疯狂旋转,色彩混合成混沌的漩涡,耳边是各种声音的混杂——笑声,哭声,低语,尖叫。

    然后,一切突然停止。

    他站在一条走廊里。

    很普通的走廊,像是医院的走廊,或者学校的走廊。墙壁是米白色的,地面是浅灰色地砖,天花板上有日光灯,发出稳定的白光。走廊很长,两侧有很多门,每扇门上都贴着标签,但字迹模糊,看不清。

    诗音不在身边。

    成天转身,背后也是一扇门,上面贴的标签是:“2013.7.15 图书馆 雨”

    那是他大学毕业那年的日期,那个暑假,他在图书馆打工,遇到了......

    他推开门。

    门后是一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场景:大学图书馆的三楼阅览室,傍晚时分,窗外下着雨,雨水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水痕。阅览室里人不多,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女生,低头看书,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很柔和。

    李欣然。

    二十一岁的李欣然,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扎成马尾,桌上放着一本厚厚的《百年孤独》,旁边是笔记本和笔。

    成天站在那里,看着年轻的自己从书架后走出来,手里拿着两本书,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向那个靠窗的位置。

    “同学,这里有人吗?”他听到自己年轻的声音问道,带着一点紧张。

    欣然抬起头,笑了笑:“没有,坐吧。”

    成天看着这一幕,心脏像是被什么攥紧了。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场景,但在他记忆里,那个雨天的图书馆,那个看《百年孤独》的女生,那个鼓起勇气开口的自己,一切都清晰如昨。

    他走向那对年轻的男女,但他们似乎看不见他,继续着对话:

    “你也喜欢马尔克斯?”

    “嗯,这是第三遍读了。每次都有新发现。”

    “我最喜欢那句......”

    “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两人异口同声,然后都笑了。

    成天站在桌旁,看着年轻的自己眼里的光,看着欣然嘴角的笑意。他想伸手触摸,但手指穿过了他们的身体,像穿过全息影像。

    这不是真实的记忆,这是庭院的投射。但为什么是这段记忆?为什么是这一天?

    他环顾四周,阅览室里的细节完美复现:墙上的时钟指向下午五点二十,窗外雨声淅沥,空气中有旧书的味道和隐约的咖啡香。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得可怕。

    然后他看到了异常。

    在阅览室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不该存在的人。

    一个穿深色外套的男人,低着头在看报纸,报纸遮住了大半张脸。但成天认出了那双手——手指修长,左手食指有道浅浅的疤痕。

    那是张明远的手。

    男人似乎感觉到被注视,放下报纸,对成天微微一笑,然后做了个手势:指向阅览室门口的方向。

    成天转头,看到门口的地上,躺着一枚闪闪发光的东西。

    一把钥匙。

    他走过去,捡起来。钥匙是铜制的,很旧,上面刻着一个数字:1。

    同时,他脑海中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获得记忆钥匙×1

    当前进度:1/3

    请继续探索,找到剩余钥匙

    倒计时:现实时间剩余11分42秒”

    成天握紧钥匙,再次看向角落。

    张明远已经不见了,座位上只有一份摊开的报纸,头版标题模糊不清。

    窗外,雨还在下。

    阅览室里,年轻的成天和欣然还在聊天,笑声轻柔,像那个遥远的下午永远停留在了这里。

    成天转身,走向门口。在踏出门槛的瞬间,他回头看了一眼。

    二十一岁的欣然突然抬起头,看向他所在的方向,眼神似乎聚焦了一瞬,嘴唇动了动,说了句什么。

    成天读懂了唇语:

    “小心迷宫。”

    然后门关上了,将他隔绝在那个雨天的记忆之外。

    走廊还是那条走廊,但有些门上的标签变得清晰了。他看向最近的一扇门,标签上写着:

    “2023.5.7 公寓 夜 争吵”

    那是现实中的时间,就在一个月前。他和欣然因为什么吵过架?他不太记得了,似乎是因为工作,因为生活,因为那些琐碎的、积累的疲惫。

    成天犹豫了一下,手放在门把上。

    门后传来模糊的说话声,一男一女,语气激动。

    他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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