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魔物很可能会回去袭击村庄之后,心急如焚的伊戈尔便立即折返。
艾薇尔则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远的冰潭,将刚刚的感知牢牢记住。
有一点她没有告诉伊戈尔。
刚才她的意识触碰到那幽深潭水的刹那,便感觉到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亲切感自潭水深处隐约传来,仿佛在呼唤着她的本源。
冰冷、纯澈、又诱人。
那潭水深处……
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召唤着她。
但她并没有告诉伊戈尔。
伊戈尔正身处险境,魔物踪迹未明,村庄很可能遭受袭击,深入探查冰潭并非优先事项。
现在告诉对方,只会让对方分心。
反正对方已经是霜语领领主,冰潭的主人,待到解决了魔物之事后,他们有的是机会返回探查。
十年的坐牢时间艾薇尔都等了,她的耐性早已今非昔比。
……
伊戈尔的速度很快。
来时用了半小时的山路,在他全力爆发下,仅仅一刻钟便被他甩在身后。
当他如同疾风般冲回霜语村时,预想中的混乱与惨叫却并未出现。
村庄依旧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炊烟从几处烟囱袅袅升起,一些村民在田间慢吞吞地劳作,偶尔有孩童的嬉笑声从屋舍间传来,一切都显得……平静得过分。
伊戈尔站在村口,微微喘息,警惕的目光扫过整个村庄。
没有战斗痕迹,没有血腥气,甚至连村民看他的眼神,都和之前一样——冷漠、戒备,深处藏着难以化解的敌意。
“它没回来?”
伊戈尔皱眉,心中疑窦丛生。
是艾尔大人判断错了?
还是魔物有了别的目标?
他沉吟片刻,转身走向雪誓庄。
木匠鲁本和那几个学徒已经被侍卫们关押了起来,或许能从他们口中问出更多关于魔物的情报。
庄园地牢里,阴冷潮湿的气息依旧。
鲁本被单独关在一间石室中,手脚戴着镣铐,靠坐在墙角。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原本木然的神情在看到伊戈尔时,再次变得精神了起来。
“尊敬的贵族老爷,抓到那头怪物了吗?”
他嘶哑地开口,语气却带着试探:
“还是说,您也被他耍得团团转?”
他的语气轻快,甚至还隐带挑衅,但青年却从中听出了那勉强压下的色厉内荏和焦虑不安。
“也”……?
伊戈尔心中微动。
他没有理会对方的挑衅般的试探,而是走到牢门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鲁本,我没有时间跟你兜圈子。告诉我,那头魔物……你们口中的‘大人’,他最可能去什么地方?”
“除了冰潭,他还有什么藏身之处?或者……他平时如何获取【食物】?”
最后一个词,伊戈尔咬得很重。
鲁本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眼神微微闪烁。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隐隐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变得倔强而固执: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们村子没有魔物,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伊戈尔却并没有放过他,而是死死盯着他,以一种极为严肃的语气问道:
“那么……你们说的‘大人’,是我想的那位【大人】吗?”
【大人】……
这是村民们反复提及的称谓。
而据伊戈尔所知,在诺瑟兰王国能够被平民如此称呼的,只有贵族,或者元素使。
贵族和元素使,很多时候身份都是重合的。
霜语骑士领位置偏僻,能够被村民们如此拥戴的【大人】……可能的身份其实并不多。
不。
应该说,其实只有一个。
回想起自己浏览过的关于霜语领的资料,伊戈尔的目光越发复杂。
他看向了木匠,审视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
但鲁本却猛地闭嘴,扭过头去,不再看伊戈尔,一副拒不合作的模样。
伊戈尔知道,对于这种被狂热信仰和仇恨支配的人,常规的审问很难奏效。
但已经够了。
有时候,沉默和不回答,便是最好的回答。
伊戈尔不再浪费时间,转身走向关押其他学徒的牢房。
那几个年轻人远比鲁本脆弱,在伊戈尔刻意释放的一丝元素使威压下,早已面色惨白,瑟瑟发抖。
但令人意外的是,即便如此恐惧,当伊戈尔问及魔物的去向时,他们依然死死咬着嘴唇,眼神惊恐却坚定地摇头,一个字也不肯说。
他们对那魔物的忠诚,超乎想象。
而这种狂热到几乎异常的忠诚,也让伊戈尔对自己的猜测更确信了。
而就在他审讯之时,一阵略显匆忙的脚步声从地牢入口处传来。
一名留守的侍卫来到伊戈尔面前,手中捧着一叠看起来陈旧脏污的纸张:
“波洛大人!按照您说的搜查之后,我们在刚刚的密牢旁的桌子上,发现了这些笔记!但我们都不识字,还请您过目!”
放在密牢中的笔记?
伊戈尔精神一振,立刻从侍卫手中接过。
笔记有两份,一份用的是较为考究但已泛黄的羊皮纸,字迹潦草狂乱;另一份则是粗糙的灰黄色草纸制成的记事本,字迹歪斜,沾着不少污渍。
伊戈尔先翻开了那份羊皮纸笔记。
这似乎是一张未写完的信,字迹凌乱,笔画扭曲,显示出书写者极不稳定的精神状态:
“男爵大人!”
“是他……!他回来了!他没有死!”
“他从地狱中归来了!他来向所有人复仇了!”
“他变成了怪物!他就在外面!”
“我听到他的脚步了!他……他追过来了!”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请您救我……我要回灰港……!”
“请您救救——”
信件在此戛然而止。
最后几个字被一道拖长的墨迹划过,还沾染了几条狰狞的血痕,仿佛书写者在极致的恐惧中被人突然打断或拖走。
伊戈尔缓缓合上羊皮纸,深深吸了一口地牢阴冷的空气。
这封信件与他在主宅书房中见过的前任领主凯里·莱斯利的字迹一样,显然是对方留下的。
而且,他的恐惧……几乎满溢,显然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写下的绝笔。
“他?怪物?”
伊戈尔眉毛轻挑。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闪过了那头被关押在密牢木箱中的狰狞魔物。
“看来……杀死凯里骑士的,真的不是血狼佣兵团……”
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伊戈尔的目光越发复杂,手中的羊皮纸也被紧紧攥起。
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又拿起了另一份草纸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