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放下羽毛笔。
羊皮纸上，那张他耗费心血绘制的高炉设计图，终于只剩最后的细节。
脑海中，DSeek的文字界面还在进行着最后的优化。
「方案A：引入蓄热式格子砖，预估热效率提升18%」
「方案B：采用金属换热器，预估效率提升22%，但需解决耐火材料问题」
“综合可行性、成本和当前工艺水平，给最优解。”
艾伦补充道，“别又来那些理论完美但实际得手搓高温合金的玩意儿。”
「明白。正在根据宿主所处中世纪晚期技术水平进行降级适配…推荐方案A简化版，预估效率提升12%。」
一阵轻微的眩晕感袭来。
「警告：今日信息处理额度即将耗尽。」
他揉了揉眉心，有点无奈，带着AI穿越，却没有超算做载体。
DSeek，一个人工智能，他最大的秘密和依仗。
穿越后的日子里，他一边适应莱茵王国的第七顺位的皇子身份，一边探索着这个意外的伴随物。
它本是前世写材料时的辅助工具，不知为何跟随他的意识来到了这个世界。
DSeek就像一座封存在意识深处的知识宝库，收藏着他前世所有的记忆和学识。
他可以随时翻阅这些资料，从《百科全书》到《赤脚医生手册》，从相对论简介到母猪的产后护理，应有尽有。
但DSeek无法直接感知外界，全靠他的眼睛当摄像头。
更坑的是，这具15岁的大脑算力有限，每天能让DSeek深度运算的额度，是有上限的。
用超了？轻则头晕眼花，重则流鼻血直接昏倒。
这让他不得不把每一次运算，都用在刀刃上。
脑中的文字仍在缓缓刷新。
新的空气预热管道被添加进设计图，旁边浮现出效率提升的预估数据。
规划未来的感觉，实在太上头了。
水泥、钢铁、火药……
他打算用这些超越时代的科技轰烂骑士铠甲和封建城堡。
亲手打造通往权力之巅的阶梯，解放受压迫的可怜贫民，光是想想就让人心潮澎湃。
「强制进行高负载运算，可能引发神经性头痛」DSeek的警告再次弹出。
行罢，今天的“功课”也做得差不多了。
艾伦意犹未尽地关闭了脑中的蓝图。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无意识地扫过书房。
壁炉的余烬渐渐暗淡，阴影在角落蔓延。
唯独书桌上那盏银质台灯，依旧散发着柔和稳定的光。
没有烟，不需要灯油，甚至感觉不到热量，就那样静静地亮着，似乎永不熄灭。
这灯，他用了好几年了，在原主的记忆里，这是王室标配。
他一直以为是某种萤石，或是这个世界“魔法”的小把戏。
对于后者，他一直秉持着穿越者的傲慢，认为多半是某种未被理解的物理或化学现象，或是装神弄鬼的把戏。
但它太稳定了，稳定得有点不讲道理。
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DSeek，分析我眼前的光源。”
「警告：数据库无此光源直接匹配项。开始执行多假设推演…」
嗯？
DSeek很少用“警告”这词。
艾伦坐直了身体，死死盯住那盏灯。
「假设A（生物光源）：排除。基于宿主视觉感知的光谱分析显示，波长过于单一稳定，缺乏生命体辐射特征。」
「假设B（化学荧光）：排除。亮度恒定，无衰减，远超已知化学荧光材料极限。」
「假设C（电场致发光）：低可能性。未检测到常规电路结构。」
一条条基于地球科学的推论，被无情划掉。
艾伦的呼吸都停了半拍。
DSeek不是全知的神，但它是一个绝对理性的逻辑引擎。
现在，它在告诉他：这盏灯，违反了他认知里的所有物理定律！
「假设D（未知能量驱动）：高可能性。检测到晶体状物体为发光核心。其能量释放模式受灯壁微观结构条纹精确调控。」
「推论：目标为一种由未知高密度能源驱动，通过未知微观结构实现能量高效转换的照明装置，其技术原理，远超宿主当前时代！」
「建议：将该未知高密度能源及未知微观结构设为重点研究对象，其背后可能代表一种全新的、成熟的能量应用模式。」
未知高密度能源？未知微观结构？全新的能量应用范式？！
文字在脑中炸开，艾伦的手指猛地收紧。
他拿起那盏灯，指尖触摸到灯座中央的晶体。
这哪是装饰！这分明是某种……电路板！某种超级精密的工程造物！
他死死盯着手中的灯，那枚晶体仿佛在回望着他，带着一丝嘲弄。
他用了几个月，原主用了十几年的东西，此刻成了最恐怖的证明。
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高度发达的技术，早已像空气一样，渗透了这个世界的日常！
而他，和所有凡人一样，对此视而不见，习以为常。
认知，在他脑子里轰然崩塌。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幕后棋手，拿着工业革命的剧本，准备降维打击这个封建世界。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连他自己，可能都在一个更高维度的棋盘上。
“艹……”他低声爆了句粗口。
“我他M一直以为自己在玩《文明6》，结果这鬼地方是《星际争霸》的片场，我还在研究怎么搓长矛？”
桌上那张高炉设计图，此刻显得无比刺眼。
为了那1200度的冶炼温度，他让DSeek算了整整三天。
可他手里的灯，常年室温，却能持续发光。能量守恒呢？热力学定律呢？
如果这个世界真有这种黑科技……他从地球带来的那些19世纪玩意儿，还有个屁用？
不，等等。
冷静。艾伦强迫自己深呼吸。
也许这只是稀有资源？只有王室才能用？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看错了这个世界！
他立刻喊道：
“来人。”
当侍从应声而入时，他的声音已经压下了所有波澜，只剩下不容置疑的决断：
“去请梅林顾问，立刻！马上！”他盯着侍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强调，“告诉他，我有关于‘灯光’的问题请教。”
梅林。
那个他一直以为在装神弄鬼的宫廷顾问。
现在，或许只有他能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