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脚踹开监控室的门,手电光扫过墙面。屏幕全黑,主机箱外壳结着霜,按键按下去没反应。老鬼从耳钉里探出半个身子,声音比刚才更哑。
“别碰电源。”
我没动手指,把唢呐叼到嘴里,用牙齿咬住簧片。音波从低频开始震,一串短促的点音打在主机侧面。硬盘咔地响了一下,绿灯闪了两下,接着屏幕跳出血红画面。
摄像头恢复了。
第一个是殡仪馆后门。时间显示凌晨一点零五分。一个穿灰袍的人低头走进来,帽檐压得很低。他手里拎着工具箱,动作熟练地撬开侧门锁,进去四分钟后出来。走之前,他还回头看了眼冰柜区方向。
我放大画面。那张脸藏在阴影里,但我认得那只手——无名指第二节断了一截,是协会长老林九渊的特征。
“是他。”我说。
老鬼没说话,盯着屏幕边缘的一道反光。那是金属箱把手上的编号:Ⅲ-A-7。和张屠夫脚链上的标记一致。
我切到公交公司监控。画面断断续续,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过。但关键帧还在。事故现场,方向盘上原本有指纹残留,一个人蹲在那里,戴着橡胶手套,一点点擦掉痕迹。手法干净利落,不是临时起意。
这人也穿着协会制式长袍。
“他们知道钥匙的事。”我说,“不然不会专门清理证据。”
老鬼咳嗽了一声,身形晃了晃。“不光是钥匙……他们在等第三把锁开启。张屠夫脚上的链子就是引信。”
我摸了摸左耳的骷髅耳钉。替死符还在发烫,像块烧红的铁贴在胸口。我知道它在预警,契约正在被人触碰。可我不知道是谁。
“父亲不在司机岗。”我低声说,“名单上有我。”
这两个信息一直卡在我脑子里。父亲那天本该值班,却没人见到他。而“清场”这个词,意味着有人要动手清除特定目标。我不是唯一一个,但我一定是重点。
我掏出塑料袋,里面封着寿衣灰烬。七个符号已经冻结,不再活动。但这东西不该存在。能自燃的文字,只能是阴府通缉令的一部分。
“你在想什么?”老鬼问。
“我在想张屠夫为什么突然说话。”我说,“他三十年没离开过岗位,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次不仅动了,还主动传信。谁能让一个地缚灵打破执念?”
“怨气不够。”老鬼摇头,“除非他被外力唤醒,或者……记忆被谁重新接上了。”
我想起他额头碰到耳钉时的画面。那一瞬间,我看到的不只是信息碎片。我还看到了一间地下房间,墙壁刻满符文,中央摆着三把锁。一把插在石台上,一把挂在铁架上,第三把……缠在一具尸体脚踝上。
那具尸体穿着殡仪馆工装裤。
“链连着下面。”我重复了一遍,“不是物理位置,是权限连接。张屠夫的链子是匹配器,只要第三把锁激活,他就会自动响应指令。”
“所以他是炸弹。”老鬼说,“一旦启动,整个殡仪馆的阴气都会被引爆。”
我站起身,走向主控台右侧的小柜子。拉开抽屉,翻出备用U盘。插进主机USB口,开始拷贝所有修复的数据。视频、时间戳、编号记录,全部存进去。
“你打算做什么?”老鬼问。
“查第三把锁在哪。”我说,“Ⅲ-A是编号,说明还有Ⅰ和Ⅱ。公交钥匙是第一节点,尸体是载体。第二把应该也在死亡事件里。现在只剩最后一个。”
话没说完,主机屏幕突然闪烁。画面跳转到地下管道监控。镜头模糊,但能看清一团黑雾正沿着排水沟蔓延。那是老鬼布下的迷魂雾,用来遮蔽红外扫描和灵识探测。
但现在,雾在退散。
有什么东西正在穿过它。
我立刻拔下U盘,攥在手心。同时把手伸进衣领,把替死符贴在锁骨下方。薄荷糖塞进嘴里,嚼了两下。清醒感冲上脑门。
“来了。”我说。
老鬼退回耳钉,只留一丝气息在外。“不是看门人……但很接近。小心应对。”
我没再说话,转身靠墙站定。监控屏幕不断切换画面,所有角落都在搜索入侵者。走廊空着,冰柜区静止,停尸台没有动静。
一切正常。
可我知道不对。
我低头看自己的影子。灯光下,影子应该是平的。但现在,它的边缘微微翘起,像被风吹皱的纸。
我缓缓抬起手。影子的手没动。
它有自己的节奏。
我屏住呼吸,慢慢抽出唢呐。高频《缚魂曲》蓄势待发。只要它再动一步,我就直接轰碎这具躯壳。
就在这时,监控画面又变了。
地下祭坛入口的摄像头重新上线。漆黑通道里,站着一个人。
背对着镜头。
穿着我的冲锋衣。
衣服袖口还沾着黑水,皮肤被腐蚀的位置清晰可见。那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在等我看见他。
我盯着屏幕。心跳一次都没乱。
“他是假的。”我低声说。
屏幕里的“我”缓缓转过头。
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空白。
我吹响唢呐。
音波炸开的瞬间,所有屏幕同时爆裂。玻璃渣飞溅,我抬手挡住脸。耳边传来老鬼的最后一句警告:
“别让他叫你名字。”
我停下吹奏。
寂静重回房间。
地上只有碎屏的残骸,和我握紧U盘的手。
冲锋衣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