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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血染长街

    第五章:血染长街

    霜降过后,白石村的清晨多了几分肃杀。

    财有武站在村口的瞭望台上,目光越过枯黄的田野,投向北方荒山。昨夜他又做了那个梦——血色长街,遍地尸骸,自己手持断剑站在血泊中,四周是村民们的哀嚎。醒来时,冷汗浸透了衣衫。

    这不是好兆头。

    一个月来,白石村在他的带领下有了起色:三口水井昼夜不息,冬小麦已经下种,药田里的黄芪冒出了嫩芽,孩子们在学堂里学会了上百个字。村民们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但财有武心中的不安却与日俱增。半个月前那三个魔修败走时怨毒的眼神,像毒蛇一样盘踞在他心头。他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财先生,这么早就起来了?”

    王大山扛着锄头从村里走出来,看见财有武,咧嘴笑了。这个猎户出身的汉子如今是村里的护卫队长,带着十几个青壮每天巡逻,虽然武器只是些削尖的竹竿和生锈的柴刀,但至少有了防备。

    “大山哥,今天巡逻范围扩大到后山。”财有武走下瞭望台,“我感觉……不太对劲。”

    王大山脸色一肃:“那些魔崽子又要来?”

    “不知道,但小心为上。”财有武望向北方,“这几天,山里的鸟兽都不叫了。”

    王大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往日清晨该有的鸟鸣虫唱,此刻一片死寂。只有寒风刮过枯枝,发出呜呜的声响,像谁在哭。

    “我这就去安排。”王大山转身要走。

    “等等。”财有武叫住他,“让老人、妇女和孩子今天都别出村。如果有事……让他们躲进地窖。”

    王大山点点头,脚步匆匆地走了。

    财有武回到李老伯家。老人正在院子里晒草药,看见他,停下手里的活:“孩子,你脸色不好。”

    “老伯,今天别出门了。”财有武接过老人手中的竹筛,“我帮您。”

    李老伯盯着他看了半晌,叹了口气:“该来的,终究会来。孩子,你要是觉得挡不住,就走吧。你为我们做的够多了。”

    财有武摇摇头,没说话。

    正午时分,天阴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寒风卷起尘土,在村道上打着旋。村民们早早收了工,按照王大山的安排,都躲回了家里。整个村子静得可怕,只有风声呜咽。

    财有武坐在学堂的草棚下,膝上横着长剑。他闭着眼睛,感知全开。

    十丈、二十丈、三十丈……意识如涟漪般扩散,捕捉着每一丝异常。

    没有动静。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

    突然,他睁开眼睛,看向北方。

    来了。

    不是三个,不是五个,是……几十个。魔气汇聚成一片乌云,正从荒山方向压来。为首的那股气息,比之前的独眼汉子强了数倍不止——筑基期。

    “赤霄前辈。”财有武在心中呼唤。

    识海中的赤红小剑微微震动:“感觉到了。一个筑基初期,十二个纳气后期,二十三个纳气中期。小子,这次你扛不住。”

    “扛不住也要扛。”财有武站起身,“村里有三百多口人。”

    赤霄沉默了片刻:“我会帮你,但后果……你清楚。”

    “清楚。”

    财有武走出草棚,来到村口的打谷场。王大山已经带着十几个青壮等在那里,每个人手里都握着简陋的武器,脸上是视死如归的表情。

    “财先生,我们……”

    “回去。”财有武打断他,“带所有人躲进地窖,封死入口,天亮之前别出来。”

    “可是你——”

    “这是命令!”财有武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你们在,只会拖累我。”

    王大山眼睛红了,拳头攥得咯咯响。但他知道财有武说得对,他们这些普通人,在修士面前就是待宰的羔羊。

    “走!”王大山一跺脚,带着人撤回村里。

    财有武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打谷场上,面对北方。

    风越来越急,卷起的沙尘迷了眼。他握紧剑柄,深吸一口气,将丹田中的淡金色晶体催动到极致。晶体疯狂旋转,散发出柔和的金光,透过他的身体,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光晕。

    这是他一个月来苦修的成果——将“万物之气”凝聚成护体罡气。虽然防御力远不如真正的灵气护罩,但至少能挡一挡。

    片刻后,魔修到了。

    三十六个黑袍人如鬼魅般出现在村口,呈扇形散开。为首的是个面容阴鸷的中年人,左脸上纹着一只狰狞的蝎子,右手戴着一只黑铁手套,手套指尖是锋利的钩爪。

    “血手大人,就是这小子。”独眼汉子站在中年人身边,指着财有武,咬牙切齿。

    被称作血手的中年人打量了财有武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纳气后期?不,气息很古怪……小子,就是你杀了我的人,还废了他们修为?”

    “是我。”财有武平静地说,“纵兽食人者,该杀。”

    血手哈哈大笑,笑声尖锐刺耳:“好!好一个该杀!那今天,我也让你尝尝被杀的滋味!”

    他抬手一挥:“屠村,鸡犬不留。”

    三十多个魔修齐声应诺,狞笑着扑向村子。

    财有武动了。

    他没有冲向血手,而是拦在了魔修们面前。长剑出鞘,剑光如水银泻地,瞬间封死了所有前进的路线。

    不是云海宗的剑法,也不是任何一派传承。这是他融合“纳物归元”自创的剑法——每一剑都牵引着周围的环境,剑光过处,泥土变得粘稠,空气变得沉重,连风都仿佛成了他的帮手。

    最先冲上来的三个魔修猝不及防,被突然变得粘稠的泥土绊住脚步,紧接着就被剑光刺穿了咽喉。

    “咦?”血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有点意思。”

    但他没有出手,而是冷眼看着手下围攻财有武。

    三十多个魔修,修为最低也是纳气中期。财有武虽然剑法诡异,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陷入重围。

    剑光如网,魔气如潮。刀剑碰撞声、法术爆裂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在空旷的打谷场上回荡。

    财有武身上很快就挂了彩。左肩被一柄弯刀划开,深可见骨;右腿被一道黑气击中,整条腿都麻木了;后背更是挨了一记重击,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但他没有退。他不能退,身后就是村子,就是那些信任他、把他当恩人的村民。

    “小子,跪下求饶,我可以给你个痛快。”血手好整以暇地说。

    财有武一剑逼退两个魔修,抹去嘴角的血迹,咧嘴笑了:“财家人的膝盖,只跪天地父母,不跪畜生。”

    这句话,他在青石镇对刘三刀说过。今天,他又说了一遍。

    血手脸色一沉:“找死!”

    他终于动了。身形如鬼魅般掠过,黑铁手套的钩爪直取财有武的心脏。

    太快了!筑基期的速度,根本不是纳气期能比的。财有武只来得及横剑格挡,就被一股巨力震飞出去,撞在村口的石磨上。

    “咔嚓”一声,肋骨断了至少三根。

    财有武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喷出一大口血。他能感觉到,内脏受伤了。

    “就这样?”血手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还以为有多大本事。”

    他抬起脚,踩在财有武胸口,慢慢用力。肋骨刺进肺里,财有武的脸色由红转白,呼吸越来越困难。

    “血手大人,别让他死得太便宜!”独眼汉子喊道,“废了他修为,我要慢慢折磨他!”

    血手狞笑:“好主意。”

    他弯下腰,黑铁手套抓向财有武的丹田——那里是修士的命门,一旦被破,修为尽废,比死还难受。

    就在钩爪即将触及身体的刹那,财有武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放弃了抵抗,将全部意识沉入识海,对着那柄赤红小剑喊道:“赤霄前辈,帮我!”

    小剑剧烈震动,发出嗡嗡的剑鸣:“小子,你想清楚了?以你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住我的力量。”

    “顾不了那么多了!”

    “好!”赤霄的声音中带着赞许,“今日,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剑道!”

    识海炸开了。

    不是比喻,是真的炸开。赤红小剑崩解成无数光点,每一粒光点都是一道剑意。这些剑意如百川归海,涌入财有武的四肢百骸。

    财有武的身体开始发光。不是金色的光,是赤红色的、如血如火的剑光。

    血手脸色大变,想要后退,但已经晚了。

    财有武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变成了赤红色,瞳孔深处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他抬手,抓住了血手的黑铁手套。

    “咔嚓——”

    精铁打造的钩爪,像豆腐一样被捏碎了。

    血手惨叫一声,暴退十丈。他低头看着鲜血淋漓的右手,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恐惧:“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财有武没有回答。他缓缓站起身,每站起一寸,身上的剑光就炽烈一分。断掉的肋骨自动接续,流血的伤口迅速愈合,甚至连破损的衣衫都在剑光中恢复如初。

    不是愈合,是“修复”。以剑意为针,以剑光为线,将破损的“存在”重新缝补。

    他抬起手,地上的长剑自动飞入手中。剑身上,赤红色的纹路如血管般蔓延,最后整柄剑都变成了赤红色。

    “这一剑,”财有武开口,声音不再是他的声音,而是混合了赤霄剑灵的苍茫,“名‘赤霄’。”

    一剑斩出。

    没有剑气,没有剑光,只有一道赤红色的“线”。这道线从剑尖延伸出去,划过空气,划过大地,划过那些呆若木鸡的魔修。

    凡是被“线”触及的魔修,动作都僵住了。然后,从眉心开始,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红线。红线向下蔓延,经过咽喉、胸口、腹部……

    “噗嗤——”

    三十多个魔修,同时裂成了两半。鲜血如喷泉般涌出,将整个打谷场染成了红色。

    只有血手还站着。他在最后关头燃烧精血,施展了魔道秘法“血遁”,虽然躲过了致命一击,但左臂齐肩而断,伤口处赤红色的剑意在不断侵蚀,阻止他止血疗伤。

    “不可能……这不可能……”血手面如死灰,“你是金丹?不,元婴?你到底是什么境界?!”

    财有武没有回答。他提着剑,一步一步走向血手。

    每走一步,身上的剑光就暗淡一分。赤霄剑灵的力量正在急速消退,他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但他不能倒下。血手不死,村子永无宁日。

    “小子,快停下!”赤霄在他识海中急声道,“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那就……一起死吧。”财有武在心中说。

    他举起剑,剑身上的赤红纹路开始崩解。这一剑,他要燃烧生命。

    血手看出了他的决绝,转身就跑。什么面子、什么任务,都没有命重要。

    但他跑不掉。

    财有武锁定了他的气息,剑尖遥指。就在他准备刺出最后一剑时,异变突生。

    从村子的方向,传来了哭喊声。

    不是魔修,是村民。

    财有武猛地回头,看见村中升起滚滚浓烟——有房子着火了。更让他目眦欲裂的是,他看见几个黑袍人正拖着几个村民往村外走,其中一个黑袍人手里抓着的,竟然是铁蛋!

    “调虎离山……”财有武瞬间明白了。

    血手带人在正面强攻,吸引他的注意力,另一队人从后山潜入村子,抓人质。

    “卑鄙!”财有武怒吼。

    他放弃了追杀血手,转身冲向村子。但刚才那一剑消耗太大,他刚跑出几步,就踉跄倒地。

    “财先生!”王大山从一处废墟后冲出来,扶住他,“后山来了二十多个魔崽子,抓了十几个乡亲,往北边跑了!”

    财有武咬牙:“追!”

    他挣扎着站起来,跟王大山一起往北追去。身后,血手已经逃得不见踪影。

    追出三里地,在一片乱石滩上,他们追上了。

    二十三个魔修,押着十五个村民。铁蛋被一个独臂魔修抓着脖子,小脸憋得通红,却咬着牙不哭。

    “放开他们。”财有武提剑上前,剑身上的赤红纹路已经暗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站住!”独臂魔修狞笑,“再往前一步,我就拧断这小崽子的脖子!”

    财有武停住脚步,眼睛死死盯着独臂魔修:“你们想要什么?”

    “想要你的命!”独臂魔修说,“自废修为,我就放人。”

    “财先生,别管我们!”一个被押着的老汉喊道,“跟他们拼了!”

    “闭嘴!”魔修一脚踹在老汉肚子上,老汉疼得蜷缩在地。

    财有武握剑的手在颤抖。不是害怕,是愤怒。

    他可以拼命,可以死,但他不能看着这些村民死。这些把他当恩人、当亲人的人。

    “好。”他松开手,长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我答应你。”

    “财先生!”王大山急道。

    财有武摆摆手,看向独臂魔修:“但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信守承诺?”

    “你没得选。”独臂魔修冷笑,“要么照做,要么看着他们死。”

    财有武闭上眼睛。他准备自碎丹田——虽然他不知道没有灵根的自己,丹田碎了会怎样,但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就在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小子,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借我的剑意,施展‘剑心通明’。”赤霄说,“这种状态下,你能短暂预知未来三息,但代价是……你的眼睛。”

    “眼睛?”

    “剑心通明,心眼取代肉眼。从此之后,你看不见色彩,看不见光明,但能‘看见’万物的本质、能量的流动、人心的善恶。”赤霄的声音越来越弱,“这是上古剑修在绝境中才会用的秘法,一旦施展,不可逆转。”

    财有武沉默了一息:“用。”

    没有犹豫。

    识海中,最后的剑意燃烧起来,化作一股热流涌入他的双眼。

    剧痛。

    仿佛有烧红的铁钎刺入眼球,然后在大脑中搅动。财有武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双手死死捂住眼睛。

    “财先生!”王大山惊呼。

    但很快,财有武松开了手。

    他的眼睛……变了。瞳孔变成了淡金色,没有焦距,仿佛蒙着一层薄雾。但透过这双眼睛,他“看见”了不一样的世界。

    没有色彩,只有黑白灰。但他能看见魔修体内的魔气流动,能看见村民们恐惧的情绪波动,能看见空气中能量的轨迹。

    更重要的是,他能“看见”未来三息。

    独臂魔修要拧断铁蛋的脖子→魔气向右手汇聚→右手肌肉收缩→指骨发力……

    财有武动了。

    在王大山眼中,财有武的身影忽然消失了。不是真的消失,是快到了极致。他像一道影子,穿过二十三个魔修的包围,出现在独臂魔修身后。

    然后,剑光起。

    不是赤红色的剑光,是淡金色的、仿佛月光般的剑光。剑光过处,魔修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僵住了。

    三息后,二十三个魔修同时倒下,眉心各有一个小小的血洞。

    独臂魔修还站着,但抓铁蛋的手松开了。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剑痕,魔气正从伤口中疯狂外泄。

    “这……是什么剑法……”他喃喃道,然后仰面倒地。

    财有武站在原地,手中的剑在滴血。他“看”向获救的村民,想说什么,却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了铁蛋的哭声,听见了村民们的呼喊,也听见了远处传来的破空声——那是剑光划破空气的声音,很熟悉。

    柳如烟师姐……来了吗?

    ……

    再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

    财有武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锦被。他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不是天黑,是真的黑暗。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试着坐起身,立刻有一双手扶住了他。

    “别动,你伤得很重。”是柳如烟的声音。

    “师姐……”财有武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村里……”

    “都过去了。”柳如烟轻声道,“魔修已经清剿干净,村民们没事。你师父也来了,正在外面跟村长说话。”

    财有武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心又提了起来:“我的眼睛……”

    柳如烟沉默了片刻:“师父说,这是施展禁术的代价。你的肉眼已经废了,但……”她顿了顿,“你好像能‘看见’?”

    财有武点点头。虽然看不见色彩和光明,但他能感知到柳如烟的位置,能“看见”她体内的灵气流动,甚至能“看见”她此刻担忧的情绪。

    “师父说这是‘心眼’,上古剑修梦寐以求的境界。”柳如烟的声音里带着复杂的情绪,“但你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财有武笑了笑:“值得。”

    门外传来脚步声,玄真长老走了进来。财有武虽然看不见,但能感知到师父的气息——如云如海,深不可测。

    “醒了?”玄真在床边坐下,“感觉如何?”

    “还好。”财有武说,“师父,我……”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玄真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总是这么不要命。”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丹药塞进财有武嘴里:“这是‘续命丹’,能修复你的内伤。但眼睛……为师也无能为力。”

    丹药入腹,化作暖流滋养全身。财有武感觉胸口的剧痛缓解了许多。

    “师父,那些魔修……”

    “是‘血煞门’的人。”玄真沉声道,“这个魔道门派最近活动频繁,云断山脉外围已经有七个村庄遭袭。我们怀疑,他们在找什么东西。”

    “找东西?”

    “嗯。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但肯定和上古遗迹有关。”玄真顿了顿,“这次多亏你示警。我们在清水河下游发现魔修尸体后,立刻赶了过来。再晚一步……”

    他没有说下去,但财有武明白。

    “师父,我想留下来。”财有武忽然说。

    玄真一愣:“留下?回宗门不好吗?你的眼睛需要治疗,你的修为也需要指导……”

    “师父,”财有武打断他,“您教过我,修真修真,修的是真我。在宗门,我是外门弟子财有武,一个没有灵根的怪胎。但在这里,我是财先生,是孩子们眼里的老师,是村民眼里的恩人。”

    他转向玄真声音的方向,虽然看不见,但眼神坚定:“我想通了。若我一人能救万民,不如教万人自救。我一个人再强,能救几个村子?但如果我能教会他们自保、自救,那才是真正的救赎。”

    玄真沉默了许久,房间里只有财有武的呼吸声。

    “你想怎么做?”玄真终于开口。

    “办真正的学堂。”财有武说,“不只教孩子,也教大人。教他们认字、教他们医术、教他们辨识草药矿藏、教他们基础武艺。让他们有本事养活自己,有本事保护自己。”

    “这需要时间,需要资源。”

    “我有时间。”财有武说,“资源……可以慢慢来。而且,”他笑了笑,“我现在这样,回宗门也是个累赘吧?”

    柳如烟忍不住开口:“财师弟,你别这么说……”

    “师姐,我说的是实话。”财有武平静地说,“宗门有宗门的规矩,我一个瞎子,回去能做什么?不如在这里,做些真正有意义的事。”

    玄真看着他,仿佛在重新认识这个徒弟。良久,他缓缓点头:“好。我支持你。”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放在财有武手中:“这是云海宗外门的基础功法、医药、阵法、炼器、符箓等典籍的拓印。虽然都是基础,但够你教十年了。”

    又取出一袋灵石:“这里有一百块下品灵石,算是我个人的资助。省着点用,够你启动学堂了。”

    最后,他拿出一枚令牌:“这是云海宗外门客卿的令牌。有了它,你可以自由出入云断山脉外围,也可以在各大城池的云海商会获取帮助。”

    财有武握着这些东西,眼眶发热:“师父……”

    “别急着谢。”玄真说,“三年。我给你三年时间。三年后,我要看到成果。如果到时候你觉得这条路走通了,我会向宗门申请,将白石村设为云海宗的‘外门别院’,给予正式支持。”

    “弟子……定不负师父期望。”

    玄真站起身:“如烟会留下来帮你一个月。一个月后,她必须回宗门复命。这一个月,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她。”

    柳如烟应道:“是,师父。”

    玄真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对了,李昭那小子也想来,被我拦住了。他说等内门大比结束后,会来看你。”

    李昭……财有武想起秘境中并肩作战的情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谢谢师父。”

    玄真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财有武和柳如烟。沉默了片刻,柳如烟忽然说:“财师弟,你真的不后悔?”

    “后悔什么?”

    “眼睛,修为,前途……”柳如烟轻声说,“你本来可以成为内门弟子,甚至真传弟子。但现在……”

    “师姐,”财有武说,“你看这屋里,有什么?”

    柳如烟一愣,环顾四周:“床、桌子、椅子、柜子……怎么了?”

    “在我的‘心眼’里,这些不是物体,是‘存在’。”财有武伸出手,仿佛在触摸什么,“床是‘休憩’的具象,桌子是‘承载’的具象,椅子是‘支撑’的具象……我能看见它们承载的岁月,看见使用者留下的情感痕迹。”

    他顿了顿:“以前我用眼睛看世界,看见的是表象。现在我用‘心眼’看世界,看见的是本质。你说,我是失去了,还是得到了?”

    柳如烟怔住了。她看着财有武那双没有焦距的淡金色眼睛,忽然觉得,这双眼睛比世间任何眼睛都看得更清楚。

    “我明白了。”她轻声说,“需要我做什么?”

    财有武笑了:“先带我去见见村民们吧。他们应该吓坏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白石村开始了重建。

    柳如烟不愧是内门精英,筑基期的修为让她可以轻松做到许多事:单手就能抬起千斤巨石,一剑就能削平山坡,御剑飞行一天就能往返三百里外的城池采购物资。

    在她的帮助下,被烧毁的房屋重建起来,而且建得更坚固、更宽敞。学堂也从简陋的草棚,变成了真正的木石结构,有教室、有书房、有草药室、还有一个小型练武场。

    财有武虽然失明了,但他的“心眼”让他教学更加得心应手。他能“看见”每个学生的天赋特长,能因材施教;能“看见”草药的药性流动,能精准配伍;能“看见”武艺的发力轨迹,能纠正每一个错误。

    孩子们不再叫他“财先生”,而是叫他“先生”,语气里满是崇敬。大人们则叫他“财师傅”,什么事都愿意听他的。

    一个月后,柳如烟要走了。

    临行前,她交给财有武一封信:“这是李昭托我带给你的。他说内门大比一结束,马上就来看你。”

    财有武接过信,虽然看不见,但他能“读”到信纸上李昭留下的剑意——真诚、坚定,还有一丝愧疚。

    “师姐,一路顺风。”

    柳如烟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少年——不,已经不是少年了。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财有武身上多了一种沉稳的气质,那是见过生死、明悟本心后才能拥有的从容。

    “保重。”她说完,御剑而起,化作一道剑光消失在天际。

    财有武站在村口,面向她离去的方向,久久不动。

    “先生,外面风大,回去吧。”铁蛋走过来,牵住他的手。

    财有武低头“看”向铁蛋——在他“心眼”中,这孩子体内有一股微弱的“金性”,是个练剑的好苗子。

    “铁蛋,想学剑吗?”他忽然问。

    铁蛋眼睛一亮:“想!”

    “那从明天开始,我教你。”

    “真的?”

    “真的。”

    夕阳西下,将一大一小两个影子拉得很长。远处,重建后的白石村炊烟袅袅,隐约传来孩子们的读书声。

    “人之初,性本善……”

    财有武听着这声音,嘴角露出了笑容。

    路还长,但他找到了方向。

    而赤霄剑灵消散前留下的那句话,此刻在他心中响起:“吾非剑,是你心中那点不肯熄灭的善念。”

    是啊,剑可以断,人可以死,但善念不灭,传承不息。

    这,就是他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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