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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你要把离婚协议给我一份

    夜风带着凉意吹拂而过,明舒晚被周京年虚虚揽住的肩膀微微一颤,那股熟悉的曾经让她心安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酒气萦绕而来,却只激起心底更深的反感和寒意。

    她听着他这番自以为是的解读,只觉得荒谬至极。

    但就在她即将脱口而出尖锐嘲讽的瞬间,那股凉风让她发热的头脑骤然清醒。

    现在不是和周京年撕破脸、纠缠于口舌之争的时候。

    她需要周京年离开,需要他离开足够长的时间,让她能够毫无阻碍地去接周臣叙回来。

    想清楚这些,明舒晚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的冷光,抬起手,轻轻推开了周京年环住她的手臂。

    周京年被她推得后退了半步,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明舒晚抬起眼眸,看向他,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波澜:“我可以答应你,明天跟你回老宅,去跟爷爷解释。”

    周京年闻言,紧绷的神色明显一松,他就知道,明舒晚终究是心软的,终究是顾全大局的,终究是好哄的。

    然而,他嘴角那点尚未完全扬起的弧度,在听到明舒晚接下来的话时,瞬间凝固。

    “但是……”明舒晚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字,目光直视着他:“你必须要给我一份离婚协议。”

    听到她说出离婚协议几个字,周京年脸上的温和神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冷的阴郁。

    他紧紧盯着明舒晚,仿佛想从她平静无波的面容上找出一点赌气的痕迹。

    “你要那份离婚协议干什么?”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探究和隐隐的警告。

    明舒晚神色未变,只淡淡道:“如果你不给,那就算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忍着脚踝的不适,就要往别墅里走。

    她的动作不快,甚至因为脚伤显得有些迟缓,但那背影透出的决绝,却让周京年心头莫名一慌。

    “晚晚。”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叫住了她。

    明舒晚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

    周京年看着她单薄挺直的背影,眉头紧锁,默了默,才沉声道:“换一个条件,除了这个,其他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应你。”

    他不能给她正式的离婚协议,那份所谓的“假离婚协议”只是稳住何皎的权宜之计,也是他试探明舒晚态度的工具。

    一旦给了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很多事情就会脱离他的掌控。

    明舒晚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她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眸在廊灯下映着一点微光。

    她看着周京年,用从前撒娇的的口吻说:“那我想要一款新出的限量手袋,铂金扣,鳄鱼皮的那只。”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补充道:“国内专柜没有,需要去巴黎总店预定,而且要本人持身份信息亲自购买。”

    周京年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他看着明舒晚,她微微偏着头,灯光在她卷翘的长睫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竟有几分从前使小性子时的模样。

    片刻的沉默后,周京年紧绷的神色缓和下来,甚至唇角轻轻向上扬了一下,那是一个带着纵容和些许释然的弧度。

    “好。”他答应得干脆,语气也恢复了往常的温和,甚至带上了一点哄劝的意味:“我亲自给你去买,不生气了好不好?”

    明舒晚眼眸微动,避开了他试图再次靠近的目光,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周京年看着她这副妥协的模样,心头那点疑虑消散了大半。

    或许,真的是他想多了。

    明舒晚还是那个明舒晚,闹脾气、使性子,但终究是懂事的,用一个昂贵的包就能哄好。

    “我今晚留下陪你?”他试探着问,语气放得更柔。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同时,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小皎皎】。

    周京年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还是很快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何皎带着哭腔的声音:“京年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我好害怕是不是宝宝……”

    她的声音透过听筒隐隐传出,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周京年立刻放柔了声音安抚:“皎皎别怕,我马上回去,你先躺好,别乱动,我这就叫家庭医生过去。”

    挂了电话,他看向明舒晚,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无奈:“晚晚抱歉,皎皎那边情况不太稳定,我得过去看看,明天早上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回老宅。”

    明舒晚心中冷笑,面上却只是无所谓地点了下头:“随你。”

    周京年又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点别的情绪,但最终只看到她略显疲惫的侧脸和微垂的眼睫。

    他没再多说,转身快步走向车子,黑色的宾利迅速驶离,消失在夜色深处。

    直到车灯完全看不见,明舒晚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支走周京年的第一步,算是达成了。

    他这一去欧洲,少说也要三四天。

    她转身,慢慢挪回别墅。

    空旷的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和略显沉重的脚步声。

    她没有开大灯,只借着楼梯口的壁灯昏黄的光线上楼。

    回到卧室关上门,她才允许自己流露出一点真实的情绪,走到床边坐下,拿起手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点开了那个新存入的号码。

    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她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大哥,你睡了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明舒晚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难道周臣叙给她的号码是假的,他根本就没信她?这个念头让她有些心慌。

    她抿了抿唇,直接拨通了电话,就在她以为电话即将自动挂断时,终于被接起。

    “喂。”男人的声音比雨中听到的更显低沉,也更冷淡,简简单单一个字,听不出任何情绪,甚至带着被打扰的不耐。

    明舒晚却因为听到他的声音而悄悄松了口气,至少号码是真的。

    “大哥,是我,明舒晚。”她连忙开口,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些:“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担心……”

    “什么事?”周臣叙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冷淡:“直接说。”

    他冷淡的态度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明舒晚一下。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已经快十一点了。

    “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她有些不确定地问,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周臣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回答:“嗯。”

    明舒晚呼吸一滞,被他这一个字堵得胸口发闷。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听周臣叙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明显结束对话的意味:“没事就挂了。”

    “等等!”明舒晚急忙叫住他,生怕他真的挂断:“我就是想问问你,明天方便吗?我想过去找你,详细跟你说说家里的事情。”

    “明天我要进山。”周臣叙言简意赅:“没空。”

    “那后天呢?或者大后天?”明舒晚追问。

    “再看。”周臣叙的声音里透出些许不耐:“还有事吗?”

    “……没了。”明舒晚的声音低了下去。

    “嗯。”周臣叙应了一声,然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明舒晚怔怔地坐在床边,手里还握着已经暗下去的手机,鼻尖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酸涩,眼眶也热了起来。

    她慢慢蜷起身体,把脸埋进膝盖里。

    “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我的……”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

    记忆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来。

    那是她高考前最紧张焦虑的一段日子。

    家里对她的期望,自己对未来的迷茫,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让她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心情低落到谷底。

    偏偏又不想让父母担心,只能自己硬扛。

    那天晚上,她实在憋得难受,一个人偷偷跑到来吃饭,然后,她就遇到了周臣叙。

    他似乎是刚结束一个饭局,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疲惫,从餐厅出来,看到她独自一个人坐在餐厅门口,主动走了过来。

    “这么晚不回家,坐在这里吹晚风?”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比平时温和一些,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

    明舒晚当时吓了一跳,慌忙想站起来,却被他用手轻轻按住了肩膀。

    “有心事?”他问,不是客套的寒暄,而是直接看穿了她强撑的平静。

    也许是那晚的月光太温柔,也许是他难得流露的一丝关切卸下了她的心防,她鬼使神差地,就把自己的忐忑和迷茫说了出来。

    说不知道选什么专业,是听从家里安排学金融管理,还是坚持自己感兴趣的冷门方向,说害怕让家人失望,也害怕选错路,未来一片灰暗。

    她说完就后悔了,周臣叙是谁?

    是周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日理万机,沉稳冷肃,怎么会有时间有耐心听她一个小姑娘倾诉这些幼稚的烦恼?

    她甚至做好了被淡淡敷衍或者直接忽略的准备。

    然而,周臣叙没有。

    他安静地听她说完,然后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虽然依旧保持着一点距离,却是一个平等的倾听的姿态。

    他没有立刻给出建议,而是先问:“你自己心里偏向哪一个?”

    明舒晚小声说:“我喜欢历史,喜欢那些有故事的老物件。”

    周臣叙点了点头,夜色中他的侧脸轮廓分明,语气平静:“喜欢就去做,你还年轻,有试错的资本,家业传承固然重要,但一个家族真正的长久,靠的不是一代人墨守成规,而是每一代人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做出成绩,开拓新的可能。”

    他看向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明:“如果你真的喜欢,并且确定自己能坚持下去,那就选它,不用怕选错,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明舒晚铭记至今的话:“有什么麻烦,或者需要支持,可以来找我,我给你兜底。”

    那句话很轻,却像一颗定心丸,瞬间安抚了她所有的不安,不是轻飘飘的安慰,而是一种沉甸甸的承诺。

    正是因为那句话,她才鼓起勇气,顶住压力,选择了文物鉴定与修复专业。

    也正是因为最初那份纯粹的喜爱和得到肯定后的坚定,她才能在那个领域崭露头角,获得导师的青睐。

    那时的周臣叙,虽然也冷淡,话也不多,但他会耐心听她说话,会认真给她建议,会在她彷徨时给她一份坚实可靠的支持。

    他的周到和护短,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是一种无声的温柔。

    可现在的他……

    失忆,将他变成了一个对她全然陌生的、冷漠甚至防备的周臣叙。

    这种对比带来的落差和失落,像细密的针,扎在心口,细细密密地疼着,甚至比得知周京年出轨时那种剧烈的、被背叛的痛楚,还要让她难受。

    明舒晚吸了吸鼻子,用力眨掉眼中的湿意。

    现在的周臣叙不记得她了,不信任她,这很正常。

    她要做的,不是沉溺于过去对比现在的伤感,而是想办法,重新取得他的信任,把他安全地带回去。

    周京年已经被她暂时支开,这是最好的机会。

    她擦干眼泪,重新拿起手机,看着那个号码,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无论他现在多么冷淡,她一定要带他回家。

    不仅是为了对付周京年,更是因为,他是周臣叙。

    是那个曾经给过迷茫少女一盏灯,一句承诺的周臣叙。

    她不能让他继续流落在外,失去记忆,过着与过去截然不同的人生。

    第二天一早,周京年果然准时来接她了。

    他换了一身休闲些的打扮,神色如常,甚至比昨天看起来更温和一些,手里还提着一盒明舒晚喜欢的一家老字号糕点。

    “给,早上特意绕路去买的,还热着。”他将糕点递给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看看她有没有哭过的痕迹。

    明舒晚接过,淡淡道了声谢,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既没有昨天的尖锐,也没有从前的亲昵,平静得让周京年心里那点刚放下的疑虑又悄悄冒了头。

    去老宅的路上,周京年一边开车,一边斟酌着开口:“晚晚,待会儿见到爷爷,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明舒晚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嗯”了一声。

    “昨天的事,就是误会,是你跟朋友开玩笑,不小心发错了。”周京年继续说着准备好的说辞:“皎皎那边我也说好了,她小孩子心性,戴个戒指新鲜,已经知道错了,回头就把戒指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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