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站在公交站台边,风从领口灌进来。她低头看了眼手表,六点五十三分。灰色外套贴着身子,保温杯在背包侧袋里紧挨肋骨,发簪和病历复印件压在最底层。
她没有去城东街107号后门。
就在出门前那一刻,她停在镜子前,手指划过杯底刻字“Z&S 98.7.15”。这个日期太熟了。母亲死亡那天,秋千下的铁盒有同样印记。而W留下的纸条写着“芸姐喝的是茶”,病历残页上是γ-羟基丁酸——致幻剂。一切都在往一个方向推:有人不想让她查下去,但也有人,在悄悄递线索。
她转身放下了背包。
现在她回到沈宅员工宿舍区,天刚亮。清洁车停在走廊尽头,她换上制服,推着车走向餐厅。今天有家宴,餐具必须提前三小时清理。
餐厅空无一人。长桌铺着白布,银质刀叉整齐排列。她拉开工具箱,取出软布开始擦拭。动作平稳,像过去三个月一样普通。
但她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找和“Z&S”格式相同的标记。
她擦完第一套餐具,没发现异常。第二套、第三套也一样。直到第五套,她翻过银叉背面,在柄底角落看到一行细小刻痕。
S&L 98.7.15。
她指尖顿住。
日期相同。缩写不同。S&L——是谁?
她左右看了看,确认监控探头正对大门方向,侧面有盲区。她将左手挡在叉子上方,右手食指轻轻贴上刻痕,默数三秒。
耳边响起争执声。
“你说过不会伤害她的!”女声颤抖,带着哭腔。
“那个女人必须消失,否则我们全都完了!”男声低沉,语气决绝。
声音戛然而止。
她收回手,呼吸未乱。这两句话不是记忆碎片,而是真实发生过的对话。说话的人曾握着这把叉子,情绪激烈到留下心声。
S&L,是两个人名字的缩写?而九八年七月十五日,正是母亲出事前一天。
她把叉子放回原位,继续整理其他餐具。表面上毫无波动,实则脑中已开始拼图。Z&S、S&L,两个组合都指向同一天前后。如果Z是母亲周芸的某个关联人,那S会不会是同一个关键人物?
她记起周静娴笔记本里的交叉蛇杖与橄榄枝徽记——城东联合诊疗中心。李国华是主治医生。那封泛黄信纸上的笔迹,会是谁写的?
上午十点,宴会布置正式开始。赵姐走过来,说让她顺带清点储藏柜里的备用餐具。这是难得的机会,平时钥匙由厨房主管保管。
她点头接过任务单,推车进入后间。餐具柜高至天花板,共三层。她打开第二层,取出几叠瓷盘检查灰尘程度。一边清点,一边留意是否有文件夹或纸张混入。
没有。
她蹲下拉开最底层抽屉。里面堆着旧餐巾和破损瓷器。她假装失手,将一叠布巾打翻在地。
弯腰捡拾时,手指迅速探向抽屉内侧夹缝。
碰到一张硬纸。
她不动声色抽出,发现是一张折叠的信纸,边缘泛黄,质地脆硬。来不及细看,塞进清洁记录本夹层,重新叠好餐巾放回。
下午一点,她完成任务离开餐厅。
回到宿舍,门锁好。她没开灯,等窗外最后一缕光消失,才从床底摸出紫外线灯。打开低亮度模式,将信纸平铺在桌面。
字迹浮现。
“周芸的孩子还活着,在……”
后面被撕去,只剩半行模糊痕迹,看不出地点。
她盯着那句话,心跳加快。孩子?是指谁?母亲从未提起过孩子。难道是她自己?可她从小就是孤儿院出来的。
她再看笔迹。竖钩收尾略带顿挫,横画起笔偏左下角——这不是周静娴的字,也不是沈家任何人的书写习惯。
突然,她感到一丝异样。
窗外交替闪过微弱反光,像是玻璃或金属片反射路灯。她立刻关掉紫外线灯,躺到床上,拉起被子遮住半身。
窗帘缝隙中,一道细长光影扫过墙面,持续不到两秒,消失。
有人在外面用镜子观察她的房间。
她不动,耳朵听着外面动静。几分钟后,脚步声远去。
她坐起身,把信纸密封进双层塑料袋,放进保温杯夹层。杯子旋紧,贴身放在枕头下。
第二天早上八点,她照常上班。路过律所临时接待点时,看见顾言助理正在登记物品。
她走上前,递出一份档案袋,封面写着“法律文书清洗消毒”。
助理接过,签字确认。
她在交接单右下角,用铅笔画了一朵简笔茉莉花,线条极轻,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做完这些,她返回主楼,继续日常清洁。
晚上七点十七分,手机震动。
一条加密短信。
“信纸是李国华的字迹。”
后面附一张扫描图,左边是信纸内容,右边是医院处方笺样本。两份笔迹对比清晰,转折角度、墨迹深浅完全一致。
她看完,删掉短信。
李国华写了这张信纸。他说“孩子还活着”。
可他明明已经出国。匿名短信却说他在城东诊所出现。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在两个地方。
除非,他的“出国”是假的。
她靠在床沿,盯着保温杯。杯身“沈氏珍藏”四个字在灯光下有些褪色。她伸手抚过“藏”字末端,指腹停住。
有人想让她找到这些线索。
但也有人,一直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拿起手机,准备查看地图缓存中的城东街位置。
手指刚触到屏幕,门外传来轻微响动。
不是脚步声。
是金属刮擦门缝的声音,很短,一下就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