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许然平复下心情之后,一旁的小惜月赶忙上前恭贺道:
“恭喜师父明心照己,看清前路,筑基近在咫尺,大道在望。”
小惜月现在的心情很激动,一直以来,在自己完成筑基之后,最让她操心的事情,便是师父许然的修行问题了。
虽说之前月师姐宣称给师父定制了一枚可以增寿三百年的延寿丹,让他暂时不需要为寿元问题担心。
可师父的修行天赋,实在是太让人捉急了,说实话,对于师父能不能在未来三百年寿元耗尽之前突破到筑基期,她的心里很是没底。
修行之途一步一难,这并非只是说说的,别说筑基期了,就算是练气四层七层的这个小关卡,都有可能困住许多人的一生。
世间修士,有多少人穷极一生,修为都是停留在练气三层和练气七层的?这样的修士,在底层的修行界,数不胜数。
筑基期的明心照己是个特别玄乎的境界,它对于一些人而言,可能仅仅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但另外对于一些人而言,可能穷尽无数岁月,依旧困于自身的循环中而无法看破。
三百年时间,看似很长,但放在修行界,仅仅是短短一瞬,小惜月是真的很没底。
如今看到许然看破了自身,找到了未来的道路,她的心里就像是放下了千斤巨石一般,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虽然师父如今的修为才练气八层,距离达到突破筑基期的门槛还有一段距离,但如今最难的关卡已过,后面的只需要一点点时间,就可顺利突破了。
想到这一点,正大喜过望的小惜月突然脸色一怔,她突然想起来了,似乎师父在很久之前,就领悟了突破金丹期时,所必备的意境。
现在,师父又在还没有达到练气九层时,先一步堪破了筑基期最难的明心境。
她脸色奇怪的盯着许然,心里头突然冒出来了一个疑问,那就是师父这到底是修行废才还是奇才怪才?
就好比灵植师这一块,许多人穷尽一生也无法达成的成就,师父仅仅不到百年间就做出来了,这一点是许多灵植师都望尘莫及的。
许然感受到小惜月的眼神,顿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你这么看着为师做什么?”
小惜月闻言摇了摇头,回道:“没有什么,只是在为师父的突破感到开心而已。”
她笑了笑,跳过了这个问题,接着说道:“师父,某种意义上,其实你早就报答过王师兄的恩情了,毕竟你替他达成了他的心愿。”
许然闻言顿时陷入了沉默,随即他低叹一声,摇了摇头,说道:“他的心愿和我的亏欠,两者之间并不存在着关联,我总不能就因为自己无意之间做下的事情,就认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吧?”
就在方才,许然已经决定了,自己要走有情之道,而不是所谓的太上忘情,长生不是忘情的借口。
以前他觉得自己活得久,就不应该和太多人有瓜葛,只当他们是匆匆过客。
可实际上,世间万物,不论寿命长短,都是生于天地,长于天地,只要在这方天地当中,总会有接触的一天,有了接触,就有了牵扯,这是无法斩断的联系。
就如同小雀儿,哪怕她已经离世,可小惜月的存在,使得他们之间的联系依旧没有斩断。
当然这不是说,如此之后他就要改变自己一直以来的性格和习惯,他不需要任何的改变,只是改变了方向,但他依旧是他,一切都只需要顺其自然就好。
听见这话,小惜月沉默了片刻,自己方才的说法确实有点问题,感觉就像是在逃避责任一般。
随即她看向许然问道:“既然如此,那师父,你打算怎么办?”
许然想了想,“先回王家村吧。”
接下来许然和小惜月在王家村待了一个月。
在这段时间里,许然观察了一下王家村的生活,随后给他们改进了一下现有的纺纱机,又教了他们几种前世改良后的养桑蚕和柞蚕的方法,还留下了许多菜谱的做法。
王家村希望过上安稳的日子,那么自己就让他们的日子稍微丰富一点,不需要大富大贵,但可以吃好穿暖。
至于那个凭证,他依旧保留着,说只要王家村的人有什么需要,可以带着凭证来玄清宗找自己,他不一定什么忙都可以帮上,但也会尽力而为。
离开王家村之后,许然和小惜月又来到了郝大牛所在的城镇。
郝大牛和王兴业的情况不一样,他的父母尚在人世,当说了郝大牛的噩耗之后,他们伤心的差点昏厥过去。
过去大半天,在经历了最初的悲伤之后,郝大牛的父亲却握紧拳头,红着眼睛喊道:
“好样的,没有给我们老郝家丢人。”
然后在许然和小惜月疑惑的目光中,郝大牛的父亲,一个看起来十分老实朴素的粗糙老者,沉声解释道:
“他拜入仙门之前,我就一直教导他,拜入仙门之后,一定要讲义气,在有能力的情况下,一定要多多帮助同门,有了实力之后,也不能欺负弱者。”
“我以前听别人说,仙人的世界和我们凡人不一样,很混乱,我是个粗人,我也不懂那些,但是我希望我们家的大牛,一定要老实,秉持初心,不能学坏了,让人看低了我们凡人出生的孩子,觉得我们都是粗人坏人……”
郝大牛的父亲,和许然他们说了许多,从大牛出生,到拜入山门这一段时间,一些点点滴滴,他都讲述了一遍。
许然和小惜月也耐心的听他讲述着。
对于许然提到的想要为他们做些什么的事情,他们说什么也不要,说那是大牛自己的选择。
最后许然只能强行为他们服下了一些固本培元强身健体的丹药,又给他们留下了一些钱财。
郝大牛还有个弟弟,已经中年了,也不具修行的资质,许然也给了他们一件信物,让他们将来有什么需要或者后人想要修行时,可以来找自己。
从郝大牛家出来时,许然心情有些复杂,因为他从郝大牛父亲那里,看到了前世自己家人的影子。
每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似乎都有着一股常人无法理解的善良和骨气,面对一些事情时,他们的反应也都出奇的一致。
对于郝大牛虽然在宗门里接触的并不多,但却也知道,他平日里确实就如同他父亲所教导的那般,对同门们十分的热心。
就如同这次抢夺醒神液的行动,郝大牛之所以会参加,就单纯的只是出于热心和义气,除此之外,没有夹杂任何东西。
他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平凡普通,就老老实实的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许然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他深深地记住了这一刻的感动。
他希望未来,不论过去多久,自己在看到一些平凡的人和平凡的事情时,依旧能够眼含热泪,保持感动。
而不是像一颗石头一般,内心毫无波澜,这样的长生,并非是他想要的。
一年时间,许然和小惜月去了许多地方,将每一个因为醒神液而失去生命的弟子的家乡都走了一遍。
期间,也经历了许多场面,当然并非每个人都如同王兴业和郝大牛他们家那么顺利的。
众生百态,有的人选择原谅,有的人选择抱怨责怪,有的人不在乎家人的生死,只想从他这里获得更多实际的利益。
许然一一应对,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他都满足他们。
从这件事情中,他感受到了许多,那是他一直以来待在宗门里所感受不到的属于生活的气息,平凡,鸡毛蒜皮,甚至让人烦闷。
可当一切都过去,返回宗门时,他却又回味那种感觉。
因为他总觉得,这里面包含着一些自己没有看透的东西,隐隐约约,像是隔了一层迷雾,或许存在着一些机缘,只是现在的自己还没有悟透。
不过他并不着急,这样的机会有的是,并不需要拘泥现在强行捕抓。
在返回宗门的路上,许然遇到了一个预想不到的人,那个人正是当初宗门大比中,望月宗那位穿着绿色裙子的紫府领队。
许然看到对方之后,正想躲避一下,毕竟望月宗和玄清宗可是敌对关系,谁也无法确定,对方遇见自己之后,会不会对自己出手。
然而,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他,并且径直的朝着他走来。
许然见状,只能领着小惜月毕恭毕敬的对着他行礼道:“玄清宗许然,见过前辈。”
那绿裙女子抬起双手,对着他结了个道印,轻轻开口:“望月宗苏映雪。”
接着她对着许然轻轻一笑,“许小友这是要回去了?”
许然看着她的笑容微微一怔,他犹记得当初对方代表望月宗邀请自己时那冷着脸的模样,没有想到这一次对方居然会是这个态度。
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她所说的话,听她的意思,难不成知道自己出来了?
这让他顿时一惊。
他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回了一声,“是的,不知前辈您这是?”
他看向苏映雪的身后不远处,那里还有一群望月宗的弟子,不过她们的状态看过来有些狼狈,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苏映雪闻言轻轻一笑,回道:“我们正要去海外群岛,途径这里正好遇见许道友,相逢即是缘分,既然在这里遇到了,那么临行之前,我便送许道友一件礼物吧。”
说着她手掌一翻,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件青衫长袍,双手递到手中。
“世人皆以为我们望月宗所长是情报收集,却不知在古老的时代,我们的初代老祖,是一位织女,擅长的便是制作各种华美的服饰,到了如今,我们许多弟子依旧保留着这个手艺。”
“这件衣服,是我们三百六十五位弟子,用时三百六十五天制作而成的,如今就送给许道友你了。”
“男耕女织,我们望月宗是女子宗门,希望到了如今这个时代,手艺还没有落下。”
介绍完了之后,她不待许然反应,就转过身,缓步离去。
这让许然一头雾水,甚至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感觉特别的莫名其妙,然后手中多了一件看起来十分华美的青衫。
可惜,苏映雪已经离开了,他也只能作罢,和小惜月继续返回宗门。
然后,到了第二天,小惜月看着手中的传讯玉符,突然大呼一声:“师父,望月宗……覆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