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婶话音还未落,傻姑正好从厨房里出来。
她试做的菜做好了。
“傻瓜?大师傅,你说的是我吗?”傻姑懵懵懂懂地看着胖婶,脸上还乐呵呵的。
“你听到了?”
傻姑点点头:“听到啦,你说我是傻瓜。”
胖婶瞪大眼,短胖的肉手捂住嘴,脸上红彤彤的一片。
她就说!
她这张嘴,管尝菜就行了!不能多说话!
一说,又错!
真的是!
胖婶尴尬道:“不是,我不是说你……”
傻姑看看四周,这会儿已经不是中午高峰期了,春辉婶洗完碗都走了,其他人也不在。
厨房里就剩下她、胖婶,和简星夏。
既然不是她,那胖婶说的就是……
傻姑看看简星夏,问胖婶:“大师傅,那你说的是庄主?庄主是傻瓜?”
胖婶:“……”
简星夏:“……”
傻姑还真诚地向胖婶解释:“我觉得庄主不是傻瓜,虽然她跟我一样问很多话,但是庄主还会赶牛车呢!我就不会。”
胖婶捂着脸,奔进了厨房:“是我!是我!我是傻瓜!”
……
傻姑成功地通过了胖婶的考核。
简星夏还确认了一下:“胖婶,你不是因为刚才的事儿才说傻姑通过的吧?”
胖婶不肯承认:“怎么可能!我是看傻姑确实做的好,呆是呆了点儿,但手里的功夫扎实,比我大红还强些。”
胖婶问过也测试过了:“傻姑从七岁开始练烧火和刀工、颠锅,这三样一点儿不愁,十四岁开始上灶做菜,就是脑子笨点儿,学得慢,不会变通,但要是按照食谱做,一点儿事没有。”
只是在古代,食谱食方本就是看家的本事,千金难求。
胖婶说:“大一些的酒楼,不光要分大厨、二厨,而且还定死了,哪道菜是哪个厨子做。”
“要是哪天会做这个菜的厨子没上工,这道菜就点不了。”
“当学徒学的也就是这道菜的做法,师傅不到死,或者回乡养老,就不会完全教会徒弟这道菜。”
胖婶说:“我们做村厨的,规矩倒是没这么多,但一般也就是靠几道拿手菜当本钱,辅以家常菜和土菜,也能混个红白喜事的大厨子当当。”
“只是吧,这家常菜和土菜虽然简单,对傻姑来说,却是大大的难题。”
“怎么说?”简星夏好奇。
胖婶这回学精了,先扭头瞅瞅,见傻姑一个人在厨房里东摸摸西看看,没跟过来,才小声对简星夏说。
“傻姑不是这儿不太好吗?”胖婶指指自己的脑袋,“这家常菜和土菜,那就是时令菜,主家地里有什么、能弄来什么材料,厨子看一看,给规整规整,调配出几个菜来,这就是村厨的手艺。”
“但是吧,傻姑就不会,她爹教她一道红焖茄子,得用手腕粗的紫茄子,换成巴掌粗的就不行,青茄子也不会……”
简星夏一听:“那这确实有点麻烦。”
“可不是么!”胖婶猛点头,“傻姑倒是把她爹的几个拿手菜学得不错,有这么几道菜,也够她吃喝的,但不会调配时令菜,就当不了大厨,只能当个二厨。”
简星夏乐了:“那正好,不是二厨只怕也来不了咱们这里。”
胖婶呵呵笑:“那倒是,这孩子心眼儿实,倒是随了我,说话直愣不过脑子,但是也没心眼儿。”
胖婶说着说着,都有点儿心疼了:“她爹也没教教她,要把菜谱藏一藏,刚我一问,她就说了个齐全……是一点儿都不知道藏私啊!”
这样的实心眼孩子,自个儿该多难活下去啊。
傻姑的爹替她想好了一切——在坊市里最热闹的地界给她留了一间小房子,又将吃饭的本事教给她,最后剩下两句嘱托,只能盼着这孩子能记住,不叫人轻易诓骗了去。
胖婶当即拍板:“就傻姑了,这孩子不跟着我,我不放心。”
简星夏笑道:“那行,不过傻姑现在还是临时工,一个月就能来六次,安排在周末、节假日人多的时候来吧。”
胖婶想了想:“行,临时工有工钱是吧?挑些便宜的佐料香料,叫她带回去,我教她几道菜,回去好好练练,也不算耽误工夫。”
胖婶自打跟着黑镜子认了“师傅”们,就再不怕食谱泄密了,她现在已经会百八十个食谱了。
而且还在以每周两个新菜的速度往上涨。
这不,胖婶就让简星夏帮忙看看:“请个人来,在院子里砌个烤窑吧,这两天我做鸡蛋糕,总有游客钻厨房里来,问卖不卖,多少钱的。”
有些人正餐未必想吃,但要是零嘴小食,那绝对是见一个买一个。
出来玩儿的游客里,多的是这样的人,就喜欢尝个鲜。
简星夏笑着记下了:“行!一有空余就安排。”
今天是不行了,三个临时工,三个班开课,她都忙得头顶冒烟了。
倒也不是不能扩招,但是学徒的成分更复杂一些,一下子招好几十号人来山庄,简星夏招呼不过来,也怕出问题。
人还是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不贪多,把能做的事情做好,就是最好的了。
……
胖婶有了新帮手,下午都舍不得回去了。
带着傻姑在厨房里摸了个遍,这个怎么用,那个怎么调,教得清清楚楚。
傻姑一时分不清,胖婶也不着急,慢慢教。
实心眼儿的孩子嘛,就得接受人家的实心眼。
胖婶心里还挺高兴的——庄园学堂那边这两天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的,她这厨房里除了偶尔来送东西的陆阿婶和小胡六,平时就一个春辉婶儿,还是个不会说话的。
胖婶也是真寂寞,她知道自个儿说话有点大咧,好些时候容易说错话,戳人心窝子,所以要少说。
可少说也不能不说啊!
胖婶心里发愁,但又不好意思跟简星夏说——你给我找个陪着说话玩儿的。
幸好这回召来了傻姑。
傻姑这孩子笨是笨了点儿,但老实,本分,听话。
最关键的是,还肯接话!
绝不叫胖婶的话落地上。
比如胖婶拿着盒火柴说:“瞧瞧,这是不是比打火石方便?比灶里头留火安全?”
说着,擦出一根火柴,显摆给傻姑看。
傻姑瞪圆双眼,用力拍掌赞叹:“真方便啊!都不用呼呼吹生火了!我每次生火都要老长时间了!”
胖婶便心满意足了:“对对对,他们不做饭的,不知道我们生火的麻烦。”
再比如,又拿来油壶:“没见过这老多油吧?随咱们用的!炸菜都能做!”
傻姑就实心赞叹:“这么多油!都给咱们用?这可太富裕了!我喜欢多多的油做菜,香!”
胖婶看着傻姑惊叹的眼神,更高兴了,转眼就从橱柜里拎出一大桶来。
“哈,你瞧!那一壶算什么?就够咱们炒一顿的,这边还有一大桶呢!”
“乖乖!这么大桶!满满一桶!”
就算是傻姑,也没见过这么大桶的油——给主家做菜,贵重的食材和香料、油盐都是有数的。
一次给一碗,用完了,得向东家讨。
有些东家还会在厨子做完饭之后,变着法儿“检查检查”。
傻姑哪里见过这么大桶的油——还是从未见过的透明大桶,一眼看到穿的,满满一大桶呐!
傻姑抱着6升的大油桶,看来看去,爱不释手,羡慕极了:“这做炸茄盒,那可太省事了!还能炸酥肉,炸丸子!好香好香的!”
胖婶心里那叫一个熨帖!
她可算是迎来了她的小学徒,基础功夫又扎实,又能陪着说话。
还能懂她对山庄厨房里的一切不可思议的东西的感受!
胖婶伸手握住傻姑的手,眼里都要是泛泪花了:“太好了,傻姑,你可算是来了!”
傻姑呵呵傻笑:“是来了,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