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之内,彻底沦为人间炼狱。
那些往日里道貌岸然的世家家主,此刻状若疯魔,赤红着双眼,如同饿狼般扑向吴显平与何家父子。
“杀了他们!杀了这对叛徒父子!”
“吴显平!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仇恨的火焰,彻底烧毁了他们最后的理智。
他们只想将眼前的叛徒撕成碎片。
“锵!”
亲卫们的刀再次出鞘,冰冷的刀柄毫不留情地砸在那些扑上来的家主身上,骨骼断裂的闷响伴随着惨叫,此起彼伏。
然而,这并不能阻止疯狂的人群。
就在场面即将彻底失控的瞬间,一声怒喝如惊雷般炸响。
“都给我住手!”
是何永!
那个刚刚还被气得险些晕厥的老者,此刻却猛地推开搀扶他的下人,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一把夺过身边亲卫的佩刀,反手架在自己儿子何志远的脖子上。
“谁再敢上前一步,我便先杀了他,再随他而去!”
何永的声音凄厉而决绝,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整个大厅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就连孙望,都饶有兴致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落在了这个看似已经走到绝路的老人身上。
何志远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脖子上冰冷的刀锋让他浑身剧颤,裤裆里瞬间一片湿热,腥臊的气味弥漫开来。
“爹,爹……你做什么……”
他哭喊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何永没有理会他,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环视着那些惊愕的同僚,声音沙哑地嘶吼:“一群蠢货!事到如今,你们还看不明白吗!”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对着主位上的孙望,屈下了那从未弯过的膝盖,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孙将军!我何家,并非背叛!”
何永抬起头,脸上没有了愤怒与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狂热。
“我何家,是顺天命而为!是弃暗投明!”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大厅。
“这些盘踞恒州,只知吸食民脂民膏的蛀虫,早已是冢中枯骨!将军天兵一到,他们便土崩瓦解!留着他们,只会成为将军日后的心腹大患!”
何永的目光扫过那些脸色煞白的世家家主,眼神冰冷如刀。
“将军!为绝后患,请将军下令,将这些冥顽不灵之辈,满门抄斩!以他们的鲜血,来洗清恒州的天空!”
满堂死寂!
所有人都用看鬼一样的眼神看着何永。
这个老家伙,疯了!
他不仅要献出家产,还要孙望杀了在场所有的世家!
何志远也彻底懵了,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终于反应过来,父亲这不是在救他,这是在用整个恒州世家的命,来换他何家的一线生机!
求生的本能,让他瞬间领会了父亲的意图。
“对!将军!”
何志远也跟着嘶吼起来,脸上满是涕泪,神情却无比狰狞,“这些人都该杀!我何家子弟,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愿为将军执刀,亲手屠尽这些反贼!”
父子二人,一唱一和,将一出卖主求荣的戏码,演得淋漓尽致,忠心耿耿。
大厅内的空气,凝固到了极点。
那些世家家主们,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们心中的恨意,在这一刻,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
他们看向孙望,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安静看着的年轻人。
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明白,什么叫生杀予夺。
孙望没有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仿佛眼前这出父子相残、同僚互噬的惨剧,只是一场无聊的戏。
他的沉默,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
“不!将军!不要听他们胡说!”
终于,有家主承受不住这死亡的压力,崩溃地跪倒在地,朝着孙望拼命磕头。
“何家能背叛我们,日后也一定会背叛将军!他们是狼,是喂不熟的狼啊!”
“将军饶命!我们愿意献出家产!我们愿意献出九成家产,只求活命啊!”
“求将军开恩!”
求饶声,哭喊声,响成一片。之前还想讨价还价的尊严,在死亡面前,被彻底碾碎。
他们如同待宰的牲畜,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屠夫的怜悯上。
孙望终于放下了茶杯。
清脆的声响,让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跪在地上,丑态百出的众人,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九成家产,交出来,既往不咎。”
短短一句话,如同天宪。
众人如蒙大赦,拼命地磕头谢恩。
“谢将军不杀之恩!谢将军不杀之恩!”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颤抖着响起。
“将军,九成……九成实在是太多了。将军如此行事,与强盗何异?这会引来天下士族群起而攻之,将军,将军三思啊……”
说话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是城中仅次于何家的张家家主,素来以刚直闻名。
此刻,他大约是觉得性命保住了,那点可怜的骨气又冒了出来。
话音未落。
“锵!”
一把雪亮的钢刀,瞬间抵住了他的喉咙。
冰冷的刀锋,让他后面的话全部噎了回去,脸上血色尽褪。
孙望的眼神,冷了下来。
“看来,还是有人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转身走回主位,坐下,挥了挥手。
“夏侯先生,带他们去办吧。”
那股冰冷刺骨的杀意,让所有人如坠冰窟。
“走!快走!”
“我交!我马上就交!”
家主们再也不敢有半分迟疑,连滚带爬地冲出大厅,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
夏侯仪微微一笑,带着一队亲卫,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
郡守府前院的空地上,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堆积如山,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一箱箱的粮食,一卷卷的地契,被源源不断地送来。
十九名世家家主,如同被抽干了精气神,面如死灰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家族几代人积攒下来的财富,被士兵们粗暴地搬运、清点。
整整两个时辰,清点工作才接近尾声。
王猛拿着厚厚一叠账册,快步走到孙望面前,躬身禀报:“主公,所有财物清点完毕,与何家提供的名册数目,基本相符。”
跪在一旁的何永与何志远父子闻言,长长地松了口气。
然而,孙望只是看了一眼账册,便将其扔到一旁,淡淡地问道:“都齐了吗?”
负责监督搬运的一名亲卫队率立刻上前一步,大声回道:“回主公!还差了些东西!”
此言一出,那十九名刚刚才松了口气的家主,脸色“唰”的一下,再次变得惨白。
何永的心,也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那队率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目光扫过那些瑟瑟发抖的家主:“册子上只记了金银田产,可没记各家府上的侍女和珍藏的美酒。兄弟们忙活了一上午,口干舌燥,总得有点犒劳吧?”
家主们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
这是在索要贿赂!
他们心中暗骂,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连忙从身上掏出最后一点私藏的银票、玉佩,争先恐后地塞到那队率和周围的亲卫手中。
“军爷辛苦了!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军爷,府上还有几坛百年陈酿,我这就让人送来!”
那队率掂了掂手中分量不轻的银票,却依旧不满意地撇了撇嘴。
他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后落在了张家家主的身上,冷笑一声:“光有酒怎么够?听说张家新纳的小妾,舞跳得不错?”
张家家主身体一颤,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不够的,我们亲自去取!”
队率狞笑着,一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