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堂暖房的玻璃顶蒙上了层薄雾,苏清月正用镊子夹着本源草的汁液,往费勇手背上的焦痕涂。翠绿的液体接触皮肤时,那些被影石烫出的印记像活过来似的,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最后只剩下淡淡的银线。
“还有三天就是满月。”她把用过的镊子放进消毒盘,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暖房里格外清晰,“老鬼说满月时影傀儡的稳定性最好,能撑足一个时辰。”
费勇活动了下手腕,暗影能量顺着指尖流到地面,聚成个模糊的看守轮廓——那是他根据监狱官网照片模拟的形象,深蓝色制服,腰间别着电棍,连帽檐的弧度都模仿得分毫不差。只是傀儡的脸还空着,像张被挖去五官的面具。
“脸是最难的。”林悦把一叠资料拍在玉床上,军靴跟在地面磕出急促的响,“我查过了,城际监狱的看守都要戴编号牌,三班倒,每班十二个人。其中编号073的看守是个左撇子,说话带点结巴,最容易模仿。”
她从资料里抽出张模糊的监控截图,上面的男人确实总用左手扶帽檐,嘴角还有颗明显的痣。费勇盯着截图看了半晌,影傀儡的脸上突然浮现出那颗痣,连位置都分毫不差。
“牛逼啊费勇,这技能不去演话剧可惜了。”林悦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父亲日记的边缘——那页写着“灯塔是双面间谍”的纸,已经被她翻得起了毛边。
苏清月突然轻“咦”了声。她正往玻璃瓶里装疗伤药剂,那些原本安分的绿色液体,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惊扰似的,在瓶底转起了漩涡。“能量场有点乱。”她把玻璃瓶贴在耳边,能听到微弱的嗡鸣,“好像有情绪波动在干扰生命能量。”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角落里的夏艳玲。
小姑娘正抱着布娃娃缩在樟木箱上,布娃娃的蕾丝裙边沾着点草屑——那是早上在院子里打滚时蹭到的。听到苏清月的话,她突然把娃娃往怀里紧了紧,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抖:“它……它在发烫。”
布娃娃的脸颊处确实泛着淡淡的红光,像块被晒热的鹅卵石。费勇刚走过去,娃娃突然“啪”地弹开一只胳膊,指向暖房门口的方向,布料摩擦声里,竟夹杂着细碎的电流声——和林悦的雷霆能量很像。
“这是……”苏清月凑近看,瞳孔微微收缩,“娃娃在吸收周围的能量,好像要投影什么。”
话音刚落,布娃娃的眼睛突然亮起白光,一道光束射在对面的白墙上,展开了幅流动的画面——
画面里是间昏暗的办公室,墙上挂着“监狱长办公室”的牌子。一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背对着镜头,正对着保险柜说话,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判官说了,第七块影石一到,就启动阵法。”
“急什么。”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种奇特的金属质感,像是隔着什么东西说话。画面里缓缓转过来一个人影,脸上戴着青铜面具,面具上的纹路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手里正把玩着块黑色碎片——边缘泛着的金光,和费勇口袋里的影石如出一辙。
是第六块影石!
费勇的影子猛地绷紧,像拉满的弓弦。他认出那面具上的纹路,和母亲留下的《暗影与生机》扉页图案一模一样。
“灯塔……”林悦的声音带着咬牙的力道,指尖迸出细碎的蓝电,“他果然在监狱里!”
画面里的灯塔似乎察觉到什么,突然抬眼看向镜头的方向。虽然面具挡住了表情,但费勇清晰地看到,他握着影石的手指顿了顿,然后缓缓勾起了嘴角——那抹笑意透过画面传过来,像根冰锥扎进人心里。
“有人在偷看呢。”灯塔的声音突然变调,像捏着嗓子说话,“告诉费勇,我在影石阵等他。”
“咔嚓”一声,布娃娃的光束突然炸开,墙上的画面碎成无数光点。夏艳玲尖叫着把娃娃扔在地上,布娃娃的蕾丝裙已经焦黑,脸颊处的红光彻底熄灭了。
暖房里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费勇捡起烧坏的布娃娃,布料里还残留着微弱的情绪波动——那是种混杂着恐惧与期待的复杂感觉,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他知道我们要去。”苏清月先回过神,指尖的藤蔓悄悄缠上费勇的手腕,传递着安定的能量,“这是个陷阱。”
“就算是陷阱也得去。”林悦把编号073的资料拍得更响,“第六块影石在他手里,还有我爸日记里没写完的话,说不定都藏在监狱里。”她突然看向费勇,眼神里的火爆少了些,多了点难得的认真,“你那影傀儡,能顶住监狱的能量屏蔽场吗?”
费勇捏碎了手里的影石碎片投影,黑色能量在掌心聚成把钥匙的形状——那是老鬼给的“锁影针”,七根银针刺在傀儡的关节处,像给木偶上了发条。“老鬼说这针能干扰屏蔽场的探测,只要别主动用异能,应该没问题。”
他突然想起影傀儡失控时说的话,喉结动了动:“还有件事,影傀儡上次失控时,说了句‘影石阵缺一不可’。你们说,这‘一’指的是第七块影石,还是……”
“是人。”夏艳玲突然开口,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她正用手指戳着布娃娃烧焦的脸,“娃娃刚才发烫时,我好像听到个声音说……‘本源与湮灭,少一个都不行’。”
苏清月的脸色瞬间变了。她快步走到樟木箱前,从最底层翻出本线装书,书页上用朱砂画着两个人影,一个被黑色雾气包裹,一个浑身缠着绿藤,中间隔着道发光的阵法。“《生命能量纪要》里写过,影石阵的启动需要‘阴阳调和’,暗影能量与生命能量必须同时在场,否则会引发能量逆流。”
她的指尖点在黑色人影的胸口:“费勇的暗影本源是‘阴’,而能提供‘阳’的生命能量……”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苏清月的耳尖泛起红,却还是迎上众人的视线:“青禾堂的传人都能引导生命能量,我母亲当年应该就是负责这部分。”她深吸一口气,藤蔓突然从掌心窜出,缠上费勇的影子,“所以,我必须跟你一起进去。”
“不行!”林悦和费勇异口同声地喊。
林悦抢先一步挡在苏清月面前,电流在指尖滋滋作响:“你没受过格斗训练,进去就是拖后腿。我已经申请了提审,到时候我会故意制造混乱,吸引大部分守卫,费勇趁机去找影石阵,这样最稳妥。”
费勇的影子突然缠上林悦的脚踝,像在无声地反对。“你的雷形态刚用过,现在能量不稳。”他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为了查监狱资料,她已经两天没合眼了,“提审申请太冒险,特调科里肯定有裁决会的内鬼。”
“那你说怎么办?”林悦的音量拔高,靴跟在地面碾出浅痕,“总不能让苏清月去当诱饵吧?”
“我有个办法。”夏艳玲突然举起烧坏的布娃娃,娃娃的手臂还保持着指向前方的姿势,“娃娃刚才投影时,我感觉到监狱的西北角有片松树林,那里的能量屏蔽场最弱。苏清月可以在那里催生藤蔓,干扰监狱的电力系统,就像……就像上次在图书馆跳闸那样。”
她说话时,布娃娃焦黑的手指突然动了动,指向费勇腰间——那里别着老鬼给的微型通讯器。
费勇看着娃娃诡异的动作,突然笑了。他把影傀儡的编号牌捏在手里,银针刺破指尖的瞬间,傀儡的眼睛亮起红光:“那就这么定了——”
“我带影傀儡从正门混进去,目标影石阵。”
“林悦去提审,制造混乱,注意别硬拼。”
“清月和艳玲去西北松树林,用生命能量干扰屏蔽场,记住,安全第一。”
他把第七根锁影针插进傀儡的后颈,黑色轮廓突然挺直了背,像个真正的看守那样抬手敬礼。帽檐落下的阴影里,那颗模仿来的痣在光线下闪了闪,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苏清月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本源草的清香混着她的气息飘过来:“这是紧急药剂。”她往他口袋里塞了个小瓷瓶,“如果影傀儡失控,就打碎它,生命能量能暂时压制暗影逆流。”
费勇的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影子突然在地面打了个结——像只握紧的拳头。
暖房外的天色渐渐暗了,古树的枝桠在玻璃顶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林悦把提审申请折成方块塞进警服内袋,金属徽章硌着肋骨,像块滚烫的烙铁。夏艳玲抱着烧坏的布娃娃,指尖在焦黑的布料上反复摩挲,那里还残留着灯塔面具的温度。
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都知道,这场满月夜的潜入,不止是为了影石。
更是为了十年前那些没说完的话,那些被掩埋的真相,还有……那些在影子里藏了太久的约定。
费勇最后看了眼墙上的挂历,满月的标记被红笔圈着,像只睁着的眼睛。他的影傀儡突然抬手,模仿着编号073看守的结巴语气,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各……各单位注意,准……准备行动。”